第92章 他不在的世界(中)

像撿了只野貓。

一個轉頭,消失得悄無聲息。

放學匆匆趕回家的少年看著跟往常相比,顯得格外空曠的屋子,秀氣的眉頭擰成死結。

人是群居動物,雖然獨自一人住有時難免會感到孤單,但這跟他現在感覺自己的房間空曠沒有關系,而是字面意義上的“空”,具體體現在包括床上被褥在內的眾多家具不見蹤影。

少年不可思議地翻了翻自己仿佛被打劫過的出租屋,一頭霧水僵在原地。

連他昨天新買的洗衣液都沒有放過!

滴滴滴。

指針走過數字五,設置好的鬧鐘鈴響,提醒主人到工作時間了。

滿頭問號的少年在原地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冷靜下來,一把加特林憑空出現在手中,空間錯位般,轉瞬身影消失在原地。

本來以為那個一時興起救下的陌生男人只是偶然路過生命中,停下來膈應你那麽一下的小插曲。

但是第二天晚上結束時化消減從死角空間出來,少年拎著剛才回家途中路過便利店買的晚餐打開房門,看到了非法侵入他人住宅的銀發男子正坐在唯一一張木椅上抱臂假寐。

跟書桌配套的那種學生座椅,極端的不配適,對方身上似乎又增添了新的傷口。

屋裏沒開燈,窗戶大敞著。

習習夜風吹動窗簾,卷起利落漂亮的弧度。

月光打在質感剔透的銀色長發上,像是其本身的光華——少年很早就發現,這個人的銀發吸引眼球,那晚就是因此注意到地上的人影。

月下稀薄易碎的朦朧美感在對方敏銳覺察到視線掀起眼皮後被盡數打碎。

極度危險的綠眸,讓人聯想到某種森林裏的夜行動物。

少年因為他仿佛要吃人的視線愣了一下。

但也只是愣了一下,旋即跟往常一樣動作自然地進了屋,關門換鞋脫外套放東西,沒把人放進眼裏。

之前設置的安全屋被端毀,多方追捕無法離開橫濱的情況下,黑澤陣最後選擇到這個很令自己滿意的地方暫避風頭。

拔腿就跑也好,轉移話題報警也好,在黑澤陣的設想裏,這個還在讀高中的小鬼絕對不應該是這樣淡定地到仿佛他不存在、有恃無恐的姿態。

狹長的睫羽下眼白占比大,天生泄露兇意的眼珠隨對方的動作而移動,審視意味深長。

啪。

少年打開了燈。

燈光將屋子照得一清二楚,還有月色與黑暗幫他藏匿起來的一身新鮮血汙,大部分是敵人的,也有一部分來自他自己。

黑澤陣看到少年在看清那些暗紅色的痕跡後,表情瞬間皺起,無可奈何地瞥了兩眼又很快挪開。

接著拉開衣櫃門扯出條毛毯甩過來,嫌棄地喃喃道:“你都這麽慘了還讓你賠償之前造成的損失,倒顯得我不近人情斤斤計較了。”然後豎起一根手指,黑眸不容置疑地直撞向過來。

“聽著,只準待一晚,明天一早趕緊走。”

再多跟對方多待一秒都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緒,少年拿了換洗衣物去附近公共澡堂洗澡,離開前握住門把探出半邊身子,緊盯著對方威脅:“如果一會回來房間裏又少了什麽家具,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見他微眯雙眼,忽然又軟了語氣。

“如果肚子餓,就把桌上的東西吃了吧。”

砰。

怕打擾到鄰居,門被不輕不重地帶上。

房間恢復數分鐘前的安靜,但明亮的燈光與空氣中若有若無的關東煮香氣,卻清楚告訴黑澤陣有哪裏不同了。

看著手裏的薄毯,銀發男人眼中掠過不解。

忽然鼻尖嗅到一絲奶香氣,來源是他手裏的茶色的毛毯,黑澤陣涼薄的唇牽起,哼出一聲輕笑。

“呵,小鬼。”

明天一早就走。

少年是這樣勒令的,但是對象根本沒有答應的打算,甚至賴了下來,還絲毫沒有寄人籬下的自我認真,像個大爺一樣各種命令他做事。

如果不是這個男人付了房租,給的錢還不少……

雖然舅父一直都打錢資助,但少年仍舊懷著些許霸占了對方親人身體的歉疚,無法放開接受這份親情。

聽到黑澤陣讓他把那個氣味幼稚的洗衣液換了,少年磨磨後槽牙忍不住暴起,把男人讓買的面包朝他臉上摔。

“你以為是誰的錯?現在只有買新被子送的洗衣液,愛用不用!”

見對方輕松接住後撕開包裝袋開始進食,少年脾氣發泄完摸了摸空落落的胃部,插上電磁爐電源開始煮面,蔬菜在案板上被切割的聲音清脆有規律,兩人各做各的互不打擾,相處居然意外和諧。

距離遇到這個男人已經過去一周時間了,少年也大致了解到對方的一些生活規律。

比如晚上好像不用睡覺,只是在椅子上枯坐一晚,清早睜開眼看到那頭銀白會讓人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又比如東西從來只吃包裝完好的袋裝罐裝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