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太理想,手下太吃虧(第2/2頁)

有理想的人,常常不在乎一城一池的得失。比如晁蓋打劫生辰綱後被朝廷追查時毀家燒院。但完成自己的追求,僅僅靠不在乎一城一池的得失,還不夠。顯然,晁蓋不夠的因素很多,這些因素,我們留待宋江奪權時再詳細探討。

在豐子愷先生看來,世人所過,不外三種生活。一是物質生活,二是精神生活,三是靈魂生活。物質生活就是衣食,精神生活就是學術文藝,靈魂生活就是宗教。“人生”就是這樣的一個三層樓。

其實就精神生活來說,還可以推而廣之。比如說,有人不自由毋寧死,同樣是精神生活之一種,而且風險更大,成本更高。晁蓋同學作為一方莊園之主,對精神生活的要求甚於對物質生活的要求,這在上文已略作說明。

希望自己活在精神世界的人,都是吃飽了撐著的時候才去幹的人,所以他們永遠是社會的邊緣群體,因為成本太大。

作為孔武有力的莊園主,晁蓋更容易被邊緣化。因為像他這種出身有產階級的同學,想實現自己的精神追求,維護社會正義,往往通過科舉入仕的辦法,去主政一方。但綜合觀察晁蓋同學的表現,很抱歉,他很可能是一個應試教育的低能兒,並且最擅長的是打架,這就決定了他精神追求的路徑不同於一般知識分子。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孔武有力的社會群體,往往不追求什麽精神生活,他們更喜歡專注於收保費、搶劫、恐嚇等想法比較單一的問題。

從內心特征上看,晁蓋是一個有知識分子情懷的人。從身體特征看,晁蓋是一個有暴力傾向的流氓分子。顯然,晁蓋對知識分子這個群體沒有興趣,那麽綠林集團呢?

革命都是為了共同的目標走在一起的。晁蓋和打家劫舍的流氓分子只有身體特征上的相似性,就心理特征來看,他和他們格格不入。

比如打劫生辰綱,對晁蓋來說是維護社會正義,用民間的暴力抗擊貪官的囂張氣焰。但對他那些無產階級的兄弟而言,他們對貪官的氣焰不感興趣,他們更關注生辰綱本身。

晁蓋出於維護社會正義的目的,對打劫生辰綱一事摩拳擦掌。

這些無產階級兄弟出於生存,以及自己的智商和身體優勢考慮,也開始蠢蠢欲動。

革命,有時候就這樣走在了一起。

現在,我們把這些革命者的具體動機放在顯微鏡下,去捕捉一下,勿謂言之不預。

劉唐:“今年(梁中書)又收買十萬金珠寶貝,早晚安排起程,要趕這六月十五日生辰。小弟想此一套是不義之財,取之何礙難?”

這話本是說給晁蓋聽的,但吳用有機會共享之後,拍手叫道:“此一事卻好。只是一件:人多不得,人少又做不得;宅上空有許多莊客,一個也用不得。如今只有保正,劉兄,小生三人,這件事如何團弄?便是保正與劉兄十分了得,也擔負不下。這段事,須得七八個好漢方可,多也無用。”

在吳用的策劃下,阮家三兄弟進入晁蓋等革命者的視野:“我尋思起來,有三個人義膽包身,武藝出眾,敢赴湯蹈火,同死同生。只除非得這三個人,方才完得這件事。”

這三位兄弟對打劫致富充滿了向往,試看他們在吳用面前的表現。

阮小五道:“不怕天,不怕地,不怕官司;論秤分金銀,異樣穿錦;成甕吃酒,大塊吃肉。如何不快活?”

因為自然災害少,天和地的恐懼感要遠遠小於官司這種人禍的危險,但小五依然不怕官司,因為他希望全面改善自己的衣食住行。

阮小二道:“如今該管官司沒甚分曉,一片糊塗!千萬犯了迷天大罪的倒都沒事!我兄弟們不能快活,若是但有肯帶挈我們的,也去了罷。”

小二就更厲害了,他對天地毫無興趣,而且對大宋的政治生態有著非常準確的觀察,既然沒有公理和正義,何不去違法犯罪,快活生活!

面對兩個同志的思想覺悟,吳用微微地笑了起來,此時,阮家兄弟不但有發財致富的決心,還有懷才不遇的感受,最終,阮小七跳起來道:“一世的指望,今日還了願心!正是撓著我癢處,我們幾時去?”

三個無產階級兄弟在吳用同學的啟發下,對打劫生辰綱這個項目充滿了工作動力。

至於公孫勝,他本是學道之人,關心起搶劫生辰綱這樣的大事來,還打著要給晁蓋送見面禮的方式,你相信他是一個真誠的人嗎?

他們關心的都是發財,單單晁蓋關心的是正義,這群實用主義者能跟晁蓋走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