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六、吳佩孚浮海南下

吳佩孚在天津車站這幾天,直軍情況更陷悲慘境地,至11月2日止,胡景翼部的先頭部隊已進入楊村,直軍不戰而退,灤州方面直軍在撤退中潰散,唐山一帶更是悲慘,日本方面消息,張宗昌一心一意想活捉吳佩孚,取其頭顱。吳的日籍顧問岡野增次郎獲得吉田茂的通知,日本政府願協助援救吳的性命,所以吉田茂主張吳立即遷至日本租界,可是吳佩孚在這一點上非常堅持,決不在兵敗後托庇租界。

11月2日楊村不守,馮軍由北倉逼近天津,吳在列車上假寐片刻,吳的左右不由分說,把火車開回老站,吳醒後大怒,連聲說:“誰要我上租界,我便要誰腦袋。”

吳同時向岡野增次郎說:“戰敗逃入租界苟全性命,是我所最不齒的,也是一個國家大員最丟國家顏面的行為,我決不做這種我生平最反對的事。設若不幸,我寧玉碎於此,也不願托庇租界以謀瓦全。日本政府對我的好意和足下奔走的熱忱,我是永矢不忘的。”

吳的左右見吳這麽堅決,只好面面相對,偷偷耳語,大家都了解局勢萬分嚴重,不上租界就是死路一條,可是吳佩孚卻處之泰然,大家不由疑竇叢生:“孔明先生兵敗時還有一套空城計,咱們大帥是打的什麽主意呢?”

吳好像看透了左右的心事,他慷慨悲壯地說:“我留在天津,看煥章(馮玉祥)把我怎樣。”

馮玉祥會怎樣?答案很簡單,他既然敢倒戈,什麽事情做不出呢!吳要留在天津就得做俘虜,不做俘虜只有自殺。吳的幕僚個個急得如熱鍋螞蟻,又不忍心丟下吳自尋生路。

在吳身邊,有海軍部軍需司長劉永謙(字六階),他鼓著勇氣對吳說:“我替大帥已經準備了一條軍艦,不如我們把車開到塘沽,棄車登船。”

這是死裏逃生的唯一之路。原來渤海艦隊司令溫樹德早與奉系勾結,把艦隊帶走,劉永謙則和華甲運輸艦艦長為知己交,他在局勢惡化時就安排了這條船,以待最後關頭載吳脫險。他確知馮軍和胡軍都已距天津十裏,千鈞一發,所以硬著頭皮勸吳“乘桴浮海”。

吳這時真是英雄落泊,窮途末路,不禁流下了眼淚,黯然說:“我今天是敗軍之將,雖屬運窮命蹇,自念尚不是可死之時,只有收拾殘兵,浮海南下,先至青島體察形勢,再定行止。”

13年11月2日晚,吳佩孚接受劉永謙的意見,決定由塘沽登舟,他命令在身邊的參謀長張佐民,作各種撤走準備。

晚上10時許,接到胡景翼先鋒已迫近天津的消息,事迫燃眉,因此火車頭遂升火待發。這時候,停留天津總站的總司令部列車有頭等車廂30余輛,和兩周前討逆軍總部出發北京正陽門赴山海關時一樣,可是吳總部已大半數潰散逃亡,僅少數忠義之士和若幹衛兵隨吳共患難。當晚11時左右,吳下令開車,火車駛出天津總站,向塘沽行進,3日晨5時,車抵塘沽,幸好塘沽尚無敵軍蹤跡,不過直軍敗兵卻有不少麇集在塘沽車站和碼頭上。

華甲艦有5000余噸,原是德國軍艦,因為太大,不能靠岸,所以要乘小輪轉赴華甲。吳等一行到大沽港已是上午9時,登上華甲艦,在艦上已有敗兵無數,聚集大廳中,吳和左右只好轉入船尾餐廳。

吳在艦上立即召集文武幕僚20余人,商議今後步驟。兵敗之余,窮無所歸,與會人士面面相覷,真不知從何說起。座中有吳所器重的張其锽,執筆草擬了五條意見:

一、取消武力統一中國之政策。

二、改變禦下態度,寬容政客要人,苟有主張之士,雖政敵亦應敬重之,尤不可加以斥罵。

三、放棄洛陽根據地,另行選擇據點。

四、親賢遠佞,起用新人才。

五、籌款300萬元為經費。

吳表示除第三條外,均可接受。這五點意見,做為吳的一個幕僚來說,是很突出而大膽的,但也是必需的。在吳幕僚中,吳對張其锽最刮目相看,張是廣西桂林人,字子武,中年自號“無竟居士”,幼年家貧苦讀,光緒三十年中進士,由縣長轉任湖南巡防隊統領,民元譚延闿都??湖南,張與譚友善,所部改為南武軍,張任統帥,後任湖南軍事廳長。民國11年春,黎元洪總統任張為廣西省長,加陸軍上將銜。張和吳訂交在吳首次南征時,張守永捍,以手書致吳陳利害,吳為之折服,遂結為異姓兄弟。吳對部下從不假辭色,獨對張最親敬,尊稱省長而不名。

張博通經史,尤精於奇門遁甲,當時傳說張能呼風喚雨,知過去未來,這當然過於誇大,可是張是一位傳奇人物則是事實。他和吳佩孚相得益彰,水乳相融。

13年11月6日下午7時,吳佩孚率領敗軍乘華甲艦駛離大沽口,他在大沽口華甲艦上留了三天,想聽聽有沒有意外的好消息,同時收拾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