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五、梁士詒短命閣揆(第5/6頁)

梁士詒究竟有沒有面允日使直接談判和允借日款,現在來追述,真是歷史上的一大謎底,如果根本沒有這件事,則梁士詒蒙不白之冤,成為政治鬥爭的犧牲品了。以梁士詒的足智多謀,經驗豐富,竟然變成政治犧牲品,可見政治這玩意太可怕了,一個人在大“勢”上居於不利地位,任令你有多大本領也逃不過此劫的。

當時的政潮根本原因好像在於梁有沒有面允日使和訓令三位出席華盛頓會的中國代表,這本來很容易徹查。問題是這並不是政潮的根本原因,只不過是大家拿它來做文章而已。

吳佩孚抓住這個問題倒閣,形勢上居於極有利地位,梁則只有招架之功,並無還手之力。梁的後台張作霖雖然為梁辯護,可是有氣無力,不如吳方面的聲雄勢大。張在此期間曾拍電給徐世昌,略雲:

“……作霖上次到京,隨曹使之後,促成內閣,誠以華會關頭,內閣一日不成,國本一日不固,故勉為贊襄,乃以膠濟問題梁內閣甫經宣布進行,而吳使竟不加諒解,肆意譏彈,歌日通電,其措詞是否失當,姑不具論,或亦因愛國熱忱,迫而出此,亦未可知。惟若不問是非,輒加攻擊,試問當局者將何所措手?國事何望?應請主持正論,宣布國人,俾當局者得以從容展布,克竟全功。……”

吳佩孚不僅針對梁士詒,而且兼及其副手葉恭綽,吳於1月9日發出佳電,反對交通部用日本技師,和日本電料架設滬、寧、漢長途電話,迫交通總長葉恭綽於10日通電說明原委,電雲:

“讀吳巡閱使佳日通電,殊深詫異!查交部所擬滬、寧、漢長途電話辦法,系民國八年所定,並非恭綽任內經手。恭綽視事方及半月,諸務倥傯,未暇過問此事,更未由催促進行,特此聲明,以免誤會。至原電措辭,未及尊重彼此人格,殊為可惜,怒不致辯,統希鑒察!”

吳拿膠濟路和國權問題作文章倒閣,使梁閣只有招架之功。1月14日交通部電促全國國民籌款贖路。1月17日全國商教聯合會、聯合京師總商會、京師農會、北京教育會、全國報界聯合會、全國學生聯合會共同組織“救國贖路集金會”。使贖路風潮如火如荼。

1月19日吳佩孚領銜,江蘇、江西、湖北、山東、河南、陜西六省督軍省長列名,電請免梁士詒內閣總理。徐世昌接到這通電報即親批“交院”二字,照理攻擊國務院總理的電報,總統只可以存档,不應批交總理,這一批,等於暗示不支持梁閣,因此梁士詒乃持該電謁徐世昌面請辭職,梁覺得徐一點不肯支持梁閣自然頗有牢騷,徐則唯唯諾諾,毫無明朗表示,於是梁士詒乃面請辭職,憤然離開總統府。

北洋時代的“電報戰”是當時一大特色,文章高手都在電報中推陳出新,大顯身手。吳佩孚這次倒閣就是使用的電報戰,今天一篇新式“驅鱷魚文”,明天一篇仿“討武則天檄”。與吳佩孚相呼應的,有田中玉的庚電(8日),蕭耀南的文電(12日)和銑電(16日),齊燮元的覃電(13日),陳光遠的元電(13日),趙倜的銑電(16日),馮玉祥的巧電(18日)。

直系領袖曹錕沒有討梁的通電,也許他是礙於親家張作霖的情面。

最妙的是山東第一混成旅旅長張克瑤發表了一篇“討梁士詒檄”,通篇套用“討武則天檄”,使人讀完為之忍俊不禁。

梁士詒卻表現出相國風度,他的中國書讀得很通,當然了解中國人所稱的相國胸懷,所謂“宰相肚裏能撐船”,“有容則大”。所以他對各式各樣討伐他的檄文都逆來順受。他稱吳佩孚為“吾國之一奇男子”,又說“自己生平好交直諒之友,爭論敢不拜嘉”。吳佩孚針對他這風度,譏笑他是“笑罵由人笑罵,好官我自為之”。

吳佩孚這時真是旭日東升,天之驕子,三年前他猛攻龔心湛內閣,龔閣因之垮台,是對皖系作戰的先聲。現在他猛攻梁士詒內閣,梁也搖搖欲墜,這次是他對奉系宣戰的前奏。在這前奏曲中吳佩孚一直抓住上風,他的電報戰有聲有色,人人叫好,而張作霖卻只有招架之功,拿了難題做不出好文章來,僅僅以私人名義勸梁士詒鼓起勇氣來,不要灰心。

梁士詒辭職,徐世昌只批了準假,梁也想看一個時期,所以半推半就地請假到天津去。徐世昌當時想請北洋元老王士珍組閣,王自然敬謝不敏,王士珍在北洋老將姜桂題去世後,曾由北京政府派為德威上將軍,管理將軍府事務,他本來一直住在正定,不常到北京是非之地,由於兼理將軍府事務,所以才到北京來的。

外交總長顏惠慶奉派第二次代理國務總理,因為梁士詒並未辭職,名義上仍是梁內閣,所以顏惠慶這次的“代揆”在性質上和第一次不同。他表示仍和上次一樣,為了避免無政府狀態,所以不得不接受這個任務,同時他宣稱代理閣揆之期到華盛頓會議閉幕之日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