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二、天津巨頭會議

直皖戰後,北方的局勢有了改變,在此以前,北京政府無論誰任總統或是總理,北京政府只有一個“太上政府”,就是以段祺瑞個人為中心。皖系戰敗後,北京政府出現了兩個“婆婆”,一個是曹錕,一個是張作霖。任何一件事,曹錕點了頭,張作霖不點頭,事情就辦不通,而曹張之間代表直奉兩系的利益,很多問題並不協調,做“小媳婦”的北京政府就無法處理,無所適從。

尤其是靳雲鵬,他坐在國務總理椅子上,其背景既不是直系,又不是奉系,卻是垮了台的皖系,由於他的復雜身份,他在皖系便為大家所不齒,陪了笑臉生存在直奉兩系夾縫中,這日子真是太不好受了。

當時北京政府內部的問題也很多,最尖銳而突出的,是國會問題。由於皖系一手制造的安福國會已經宣布停會,北京事實上迫切地需要有一個新國會。因為廣州雖然有一個國會,可是廣州的國會是和北京唱對台的,北京政府當然不能把它恢復。所以北京政府便通令各省根據舊選舉法進行國會的改選。這一措施是在使北京和廣州的國會同時消滅,南北雙方都重新選舉。因為舊選舉法是迎合南方堅持的舊約法,這便使南方在法律問題上占了上風,另一面使南方的“護法”大旗使用不出來,豈不是可以達到和平統一的目的。

其實北京方面走著棋是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因為徐世昌的大總統就是安福國會產生的,而安福國會是根據新選舉法選出來的,現在又用舊選舉法選國會議員,就是舍新存舊,就是承認徐世昌自己的總統地位為非法。同時這一措施並不能滿足南方的要求,因為南方護法的目的是恢復舊國會,並不是用舊選舉法選舉新國會。所以北京政府公布重新選舉國會議員後,南方卻置之不理。

不只是南方,皖系的封疆大吏如浙江督軍盧永祥就首先反對改選國會,其他北方各省也不熱心支持這個選舉。

在國會問題上,北京政府不只不能得到南方的支持,甚至連北方的內部也沒有協調。因此北京出現了一個怪現象,就是一直陷於沒有國會狀態中。

靳雲鵬是10年5月第三次組閣,為什麽他以一個皖系人物,竟能在皖系失敗後受到垂青呢?原來他在安福國會時代,受盡了安福系的氣,他在段祺瑞下邊,與徐樹錚積不相容,他又是張作霖的親家,所以在安福時代,靳雲鵬是皖系所排擠的人物,也因此使他在直奉兩系統治北方時,能成為內閣總理。

他這次組閣時,其政府的中心問題有二:一是謀求形式的統一,以便向國外借款,二是巧妙地運用直奉兩大勢力以平衡北京政府。

北京政府除非有力量統一,否則自外國銀行借款就不可能。事實上中國當時是分裂狀態,從什麽形式來統一,任何人也不敢武斷,外國銀行團眼光更現實和機警,自不會把錢放到一個危險的地區。所以北京政府想向外國借款,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北京政府多少年來就是靠借債度日,尤其是借外債,押鐵路、押關稅、押礦、押鹽,無所不押。如今外債不能借,內債也要惜,要借內債就要向銀行和銀團借,國內的財權都是掌握在舊交通系的手中,靳在第二任內閣時曾延攬舊交通系的周自齊為財政總長,葉恭綽為交通總長,以為依賴這兩位舊交通系的巨頭可以支持北京政府的財政。可是當時有人向靳說:周、葉故意在財政上制造困難,以迫靳內閣垮台,使交通系領袖梁士詒出任閣揆。原來周、葉認為解救財政的困難,既借不到外債,又無法增稅,唯一善策是發行內債,可是內債的債信也掃地,所以必須先恢復內債的債信。恢復內債債信勢必將一切財源先用之於整理內債。因此,很多人便認為周、葉兩位舊交通系領袖如此做,實在是想在財政上困迫靳內閣,以使其垮台。

第一次靳內閣是起於8年9月,迄於9年5月。第二次

靳內閣起於9年8月,迄於10年5月。

窮並不是靳內閣的特色,因為北京政府一直是窮的,不過在靳時代有告貸無門之苦。

10年初,北京和全國各地到處鬧窮,軍費積欠了八九個月,各省都有規模不同的兵變,而各省的軍政負責人,也都為了財政問題而傷透腦筋,向北京催款的電報似雪片一樣飛來。

10年1、2月,張宗昌所屬暫編第一師在贛西兵變,造成了江西人民巨大的損害,後來經由陳光遠派兵予以解散。湖北的宜昌和沙市也發生兵變,燒殺焚掠無所不為,且侵擾到外國商店,引起了外交團的嚴重幹涉。還有保定,本來是直系的大本營,駐軍廿三師且為直系所屬最精銳的部隊,也因欠餉而引起了兵變,這對直系顏面大受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