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六、南京光復

革命軍九月十二日失去了漢口,十四日就得了比漢口更重要的上海,接著十五日浙江全省獨立,十六日光復蘇州,十月七日漢陽撤退後,十二日就攻克了南京,使革命勢力並未減弱,反而蓬勃。南京攻擊戰是一場硬仗,戰鬥經過有一段曲折而復雜的過程。

當時在南京的,有兩江總督張人駿,江寧將軍鐵良,他們所恃的武力,是江南提督兼欽差江防大臣張勛的部隊。張勛在南京城內一枝園設立大本營,用極慘酷的手段鎮壓南京人民,一枝園、浮橋一帶軍警林立、殺氣騰騰,行人卻步,凡是剪了辮子的人,被捕、被殺,不計其數,沒有頭發的人頭高懸在大行宮、花牌樓一帶,整個南京變成了恐怖世界。

南京城外雨花台、馬神廟、秣陵關一帶是徐紹禎的防區。徐是新軍第九鎮統制兼江北提督,他和張勛曾為了革命問題幾乎動了武。徐主張參加革命,張反對,於是徐便單獨到上海投奔革命陣營,並在上海籌組蘇、浙、滬聯軍,進攻南京,推舉徐為聯軍總司令,於右任為秘書長,孫毓筠為副秘書長。下轄:寧軍司令柏文蔚、鎮軍司令林述慶、蘇軍司令劉之潔、滬軍司令洪承典、浙軍司令朱瑞、淞軍司令黎天才、滬軍先鋒隊司令丁懷瑾等。聯軍總部設於鎮江洋務局。

十月初三日聯軍與張勛部隊戰於孝陵衛,張軍敗北。初五日淞軍黎天才部攻占烏龍幕府兩山,浙軍朱瑞部同時占據馬群附近要隘,攻占孝陵衛。

此次戰役,同盟會員丁懷瑾(號石生)有《辛亥光復滬寧記》,記載其事,茲錄於後:

辛亥秋,余自日本偕同志返滬濱,組織敢死隊,寧波留日同學胡以魯(號仰曾)贈詞以壯行色,茲錄其詞及序:石生先生組決死隊回國,參與光復重任,奉此詞以壯行,並同隊諸志士,仰曾敬贈,詞曰:秋風肅肅送君新橋(日本東京車站之名),行矣哉故國非遙,恢復中華在崇朝,行矣哉氣爽秋高,落紅不是無情物,為國捐軀此七尺。

光復春申,參與之革命志士不滿百人,推陳英士同志都督滬軍,勸黎天才統領率部來歸,余並促黎一軍進占金陵城外之鳥龍、幕府兩山以據形勢;守金陵者為辮子將軍張勛,遣城內防軍拂曉出擊,見兩山已懸白幟,乃屯於山下不敢進。浙江朱價人進攻紫金山,以無炮隊久不下,余乃函英士商撥炮營助攻。復約黎天才,以舊有江上炮台可轉射南京城內,惜我軍無習炮術者,余於山下遇一旅行之英人,知系海軍,邀返炮台,渠握其機鈕,即靈轉自如,發炮三枚,攻城內北極閣等要地。適兩江總督張人駿、提督張勛並各司道會議閣上,聞炮聲駭散。不二日而英國領事偕道員郭某,奉命懸白旗來商罷戰,南京乃告光復。

余有南京光復詩紀其事,中有兩句雲:“兩張(即兩江總督張人駿,提督張勛)心膽應驚碎,一炮聲威欲避難。”

南京之光復也,張勛率眾退出臨淮,轉赴徐州。黎天才軍先入,浙軍暨滬軍先鋒隊各分道入,是時先後入駐金陵一帶之聯軍,有徐固卿部,皖軍柏烈武部分駐江南北,而金陵都督一席爭執殊烈。余既電促先總理早日回國,且勸黎天才速就都統,率師援鄂,一場風波得以鎮定。辛亥光復南京之初,堯化門為軍事重地,蘇州程雪樓都督亦來駐,一日余帶炮兵抵此,參加紫金山之戰,有壯馬,程感興趣,意欲試騎而足不靈。時有兩僧方來自金陵城內,欲謁都督報告軍情,及見程乃僅雲:城內人心驚惶,張大帥愛姬小毛子已北去雲雲。余紀事詩中有兩句雲:跛足將軍欲乘馬,禿頭和尚大吹牛。時浙軍協統朱價人(瑞)見之,為之捧腹,雲可寄與英士作滬軍都督府一段諧談也。

這是丁懷瑾(石生)親身經歷光復南京的筆記,不僅有史料價值,而且輕松有趣。

光復南京的聯軍總司令徐紹禎,字固卿,廣東番禺縣人,曾任福建武備學堂總辦,江西常備軍統領。兩江總督李興銳調他為兩江兵備處總辦,兼新軍第九鎮統制。第九鎮是中國首先實行征兵制的新軍。當江北提督、會辦江防大臣王士珍丁憂辭職時,清廷派徐兼攝江北提督。他這時已同情革命,引進同盟會會員柏文蔚、冷遹、趙聲等為管帶。南京臨時政府成立後,徐自動撤銷聯軍司令部,所部交陸軍總長黃興直接管轄。孫中山先生曾任命徐為南京衛戍總督,後來孫中山先生卸除臨時大總統,南京衛戍部並入南京留守府。孫中山先生為了酬庸徐革命功績,乃贈以八厘公債100萬元,徐提出1.4萬元為《民立報》的補助費,1萬元為女子北伐隊的結束費,其余一概奉還政府,頗有清譽。

徐的頂頭上司是江防大臣張勛,兩人為了革命幾乎決鬥。聯軍攻克南京時,捕獲張勛愛妾小毛子,徐把她安置在門簾橋陳善家中,上海都督陳其美主張把小毛子解到上海,陳列張園任人參觀,收門票四角。因小毛子有艷名,據說門票可收入10萬元,以助軍餉。徐不同意,並派陶遜護送小毛子到徐州,交還張勛。張大喜過望,派辮子兵排隊到車站迎接陶遜,並將所扣100輛火車交還鐵路局以作報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