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蘇代使齊(二)

蘇代這一禮下去,坐在大殿上首王位那位年輕的齊王建也是微微頷首,溫聲道:“蘇卿不必多禮。”

蘇代直起身來,走到殿旁一張早已準備好的桌案面前坐下。

只見蘇代剛一坐下,就有一名齊國大夫對著蘇代道:“不知蘇卿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大殿之中所有的目光瞬間就都落在了蘇代的身上,事實上在座的齊國君臣們心中對於蘇代此來目的自然是十分的清楚,只不過是想要聽聽這蘇代到底有怎麽一番說詞罷了。

蘇代本人對此當然也是心中如同那明鏡一般,自春秋時期縱橫家一脈出現以來,這一派便是靠著遊走列國遊說諸侯作為最重要的求名求權手段,作為當今天下縱橫家一脈執牛耳者,蘇代又豈會對這番場景感到陌生?

這,才是縱橫家所應該表演的舞台,而今天金鑾殿這座舞台,將只屬於蘇代一個人!

蘇代輕咳一聲,不緊不慢的對著殿上的齊王建和君王後拱手一禮,隨後道:“蘇某此番奉趙王之命而來,乃是為解齊國滅國之厄也。”

好似瞬間在平靜的湖面投下了一顆重磅炸彈。

此言一出,金鑾殿中齊國君臣齊齊色變,更有甚者直接痛斥出聲:“蘇代,爾不過區區一趙臣,安敢在我臨淄金鑾殿之上如此胡言!”

實在不怪齊國人不夠淡定,實在是蘇代的語氣太過張狂,一上來就是“老子今天過來就是來救你們齊國滴,你們齊國人要是不聽老子的話,那你們就完蛋鳥!”

這簡直就是爺爺能忍,姥姥也不能忍啊,齊國君臣自然是更不能忍。

就連坐在上首的齊王建也是臉色微變,年輕的臉龐上明顯的露出了不爽的意味。

就算你趙國是美帝,我們齊國也不是日本好吧,你蘇代為何敢在我齊國君王面前如此信口開河?

面對著群情洶湧罵聲滔天的齊國大臣們,差點就要被口水吞沒的蘇代臉上沒有絲毫慌亂,反而發出了一聲嗤笑:“代聞齊國素以上國自居,今之所見,不過一群罵街之徒爾。”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清冷的聲音突然從大殿的最上首響起。

“夠了。”

這是來自齊國太後君王後的聲音。

整個金鑾殿瞬間安靜下來,剛剛還張牙舞爪恨不得把蘇代生吞活剝的齊國大臣們,一下子變成了一只只安靜的小白兔。

下一刻,君王後那沉著安靜中帶著威嚴的目光落在了蘇代的身上:“蘇卿有言,但說無妨。”

蘇代見狀心中也不由得暗嘆一聲:“君王後之賢名,果然不虛。”

剛才蘇代所用的,其實是縱橫家們比較慣常使用的話術,想要先憑借著危言聳聽和不屑讓齊國君臣感到憤怒和恐懼,然後再繼續借題發揮。

本來看上去這個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大半,但是很顯然——這位齊國的太後是唯一一個沒有上當的人。

但蘇代可不是這麽容易就被打敗的人,之前只不過是開胃甜點而已,主菜還沒有上呢。

只見蘇代臉色一正,開口道:“當今天下諸候國十余,雄者有七,即齊趙燕楚魏韓秦也。七國之中,又以秦國最為勢強。秦據崤函之固,擁川蜀之地,君臣固守以窺周室,有席卷天下,包舉宇內,囊括四海之意,並吞八荒之心。”

蘇代說到這裏,故意的停頓了一下,環視了一圈金鑾殿。

蘇代這一番的話意思簡單的說就是指出一點:“秦這個國家,想要的不是爭霸天下,而是消滅其他所有國家,一統天下。”

很顯然,這番話打動了不少人,蘇代能夠看到有些齊國大臣暗暗點頭,而更多的齊國大臣雖然面無表情,但看上去也在思考著蘇代的話。

於是蘇代繼續說道:“秦孝公時,商君入秦佐之,內立法度,務耕織,修守戰之具,外連衡而鬥諸侯,於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孝公既沒,惠文、武、秦王稷蒙故業,因遺策,南取漢中,西舉巴、蜀,東割膏腴之地,北收要害之郡。”

蘇代的這第二段話,說的是秦國自秦孝公任命商鞅變法以來的對外擴張,占領山東各國領土的歷史。

說到這裏,蘇代突然擡高了聲音。

“天下苦秦久矣!苦秦者,非只三晉之國,齊國亦不能免也!”

一句話猶如洪鐘大呂般瞬間響徹整個金鑾殿,於在場諸人的耳旁不停回蕩。

此言一出,在場齊國君臣不由得臉色微變。

實在是蘇代這句話,聽起來非常的有道理。

受秦國之苦的,真的不只是和秦國接壤的三晉(趙魏韓)而已,齊國同樣也深受其害。

不要以為齊國和秦國不接壤,齊國就和秦國之間沒有任何恩怨了。

在齊國強盛的時候,曾經參與過好幾次諸侯國合縱攻秦。

三十八年前(公元前298年),齊王建的爺爺齊湣王田地派出齊國名將匡章和魏國名將公孫喜,韓國名將暴鳶一起組成聯軍,用三年時間攻破了秦國的天下雄關函谷關,逼得當時尚在盛年的秦王稷不得不割地求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