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 衣冠南渡

人類之所以能形成巨大的社會,之所以能分工合作,就在於人類會受他人的言語與行為左右,會受到其他人的影響。

此時的皇帝夏文,不斷看向台下的謝昉與李直,心中擔憂不已,卻也在自我安慰,復雜非常。

謝昉與李直已然面紅耳赤,謝昉本不是喜歡爭奪爭執之人,奈何此時身居此位,又答應過徐傑那些承諾,唯有開口再道:“陛下,諸位,太師何許人也?李啟明如何覆滅?常凱又如何兵敗?太師豈是那輕敵冒進之人?此番太師出關而去,必是謀定而後動,大同室韋退兵便是明證,邊關將士幾十萬,難道都不足以證明室韋人退兵了不成?在場諸公,就算少知軍事,也多少有相熟的軍將與官員在邊鎮,你們何人聽過大同傳來的其他消息?南來北往的客商也不是一個兩個,又有哪個傳過大同絲毫不利的消息?”

謝昉這一語,當真有些說服力,大同說近不近,但是說遠也不是那麽遠,在場之人,多少都有自己的關系,最近還真沒有誰聽過什麽大同戰事不利的消息。

眾人想到這裏,議論之聲也就小了許多,好似稍稍安心了一些。

便是皇帝夏文聽到這裏,也輕輕點點頭,著急的面色緩和不少。

唯有李直見得左右之人緩和下去的氣氛,連忙又道:“太師善謀不差,但是諸位可有想過一事?太師年歲幾何?不過剛剛及冠,正是年少輕狂年紀,諸位也都是從少年而來,年少之時,得意忘形之事,何人可曾未有做過?哪個年少不輕狂?哪個年少不自大?哪個年少得意之時還可平常對待?在場諸公,哪個年少之時不曾犯過錯?”

李直幾問,擲地有聲。

謝昉氣得把手中的軍報往地上一扔,開口喝問:“李直,你這般危言聳聽,到底為何?你有什麽想法,直說出來。”

李直聞言,好似這場辯論自己勝了一般,微微擡頭,又點了點頭,已然答道:“謝相公,下官並未危言聳聽,乃是有先見之想。倒也談不上有什麽想法,就是憂國憂民之想。”

“好,你既然有憂國憂民之想,你那就出個憂國憂民的對策。西北兵敗,大同之勝你也不信,如你所想,兩戰皆敗,你倒是憂國憂民出個所以然來,便說說這般局面,朝廷該如何應對?”謝昉眯著眼睛,語氣嚴肅,緊盯李直。

就是謝昉這一語,忽然滿朝噤若寒蟬,再也沒有了一絲聲音,所有人的目光都往李直看去。

此時謝昉一語提醒,所有人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這件事情,剛才只算得上是言語爭奪辯論。沒有人想到這辯論之後該如何?

若真如李直所言,頭前口頭爭奪已然就算不得事情了,之後該怎麽辦才是重中之重。

人多喜歡口頭爭利,好似嘴巴爭贏了就是萬事大吉,就是勝利了。

就連李直自己都這麽以為,如今謝昉反倒看開了,好似讓李直爭贏了,但是接下來呢?接下來輪到爭贏了的李直憂國憂民了,李直自己卻是微微愣住了,一瞬間不知如何以對。

是啊,西北敗了,大同連主帥徐傑也消失了,十有八九看起來也不保險了。謝昉就想問問李直,問問他是如何憂國憂民的。

剛才並未深入去想的李直,只想在朝堂之上打壓徐傑,乃至於也打壓謝昉。此時打壓完了,面對這個問題,李直忽然有些慌張起來,趨吉也好、避兇也罷,李直面色一頓黑一頓白,竟然迎著在場眾人的目光開口一語:“陛下,陛下,大同一旦兵敗,中原無守,西北已然兵敗,河東京西也難守,太師誤國如此,合該治其重罪!”

謝昉忽然咬牙一笑:“呵呵……此時還想著要給太師治罪,太師不是回不來了嗎?治罪之後呢?李侍郎憂國憂民,便請李侍郎救國救民。”

李直身形頓了頓,下意識想逃避謝昉的問題,好在他立馬又回過神來,知道這個時刻關系重大,機會正好,家國危難,正是他嶄露頭角崛起的時機,趨吉避兇,趨吉的時候到了,開口答道:“陛下,拓跋與室韋合擊我國,兵鋒之利,此時已然難擋鋒芒,臣一念去想,雖然不吉,但是不免想到衣冠南渡之晉,南渡以求存,可保江山社稷不失,可保東山再起之勢。”

夏文本就是飽覽群書之輩,自然知道什麽是衣冠南渡,那就是讓朝廷往南遷,但是夏文也就是這麽一個飽讀詩書之人,有讀書人的一點風骨,起身問道:“李卿,此時戰事還未明朗,你就讓朕往南方逃不成?”

李直躬身答道:“陛下,漢家江山,社稷安危,還請陛下快快啟程,若等拓跋與室韋兵臨城下,萬事皆休矣。”

興許李直是有執掌大權的想法,不知是他怕兵禍,還是怕徐傑報復。但是李直知道,只要皇帝真聽了自己的衣冠南渡之策,兵禍可以避開不說,徐傑也就失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