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誠意正心(第2/3頁)
謝昉還真被這一語問住了,組織了幾次語言,卻都覺得不妥當,沉默許久之後,謝昉才答:“陛下,臣說一個故事。”
“先生請講。”夏文坐正身形,準備認真傾聽。
“臣乃杭州人士,臣之父本是杭州豪富,家業頗大,也多行善事,在杭州極負盛名,人人敬重。只要出門,必然前呼後擁,街坊鄰居相距幾十步,也會上前來拜見。直到一日,臣高中進士二榜第二名,從此家父出門,鄰裏上前拜見的第一句話再也不是奉承家父,而是恭喜臣高中。那段時間,家父莫名感到有些沮喪。”謝昉說到這裏,停了停。
夏文急忙問道:“兒子高中,為何當父親的還會沮喪呢?”
謝昉答道:“因為平常那些奉承他的話語少了,誇獎他兒子的話語多了。甚至好似那豪富身家也值不得什麽了,往日裏做那麽多慈善之事積攢下來的名聲也黯淡了,都比不上他兒子一朝高中,平步青雲,光宗耀祖。所以他這個當父親的就莫名沮喪了,有了失落感。”
夏文聽到這裏,笑道:“這有何好沮喪的,自家親兒子有出息了,眾人誇贊,應該是與有榮焉才是。”
“陛下說得對,臣也是這麽勸父親的。臣與父親說,往後這個家,有了臣,只會更加興旺,臣一定不負所望,把家族發揚光大,讓子孫們都更有出息,讓謝家名望更甚從前。臣還說錢財家產之類不必多在意,富不過三代,只願家族興旺,人人讀書進學,人才輩出。”謝昉邊答著,邊擡頭看著夏文。
夏文點點頭:“嗯,先生所言極是,家產只是一時的,富不過三代,家族興旺,文風鼎盛了,代代有人才,才能保得真正的興旺。”
謝昉點點頭:“對,臣所言,就是這個道理。”
夏文看著謝昉投來的眼神,忽然好似聽懂了謝昉所言之意,沉默良久。
謝昉自斟自飲,等著夏文再發問。
夏文自然還要發問,還問得更加直白:“先生慧眼,太師可也如先生所想?”
謝昉點點頭:“只要不是被逼無奈、無可奈何,太師大多時候都是都是難誠其意的,甚至有時候也難正其心。”
“被逼無奈?無可奈何?”夏文重復兩語,又道:“先生如何證明?”
謝昉答道:“結黨者,才能營私。陛下看太師所為,可有結黨之意?太師連結黨之心都無,何以營私?”
興許謝昉最後一句才是真正能說進夏文心裏的話語,但是夏文還有擔憂:“太師無結黨之意,但是卻有許多人主動以太師為黨,如何是好?”
謝昉搖搖頭:“陛下,臣可是太師黨羽?”
夏文連連擺手:“先生自然不是那阿諛奉承之輩,先生清名,朕聞之甚久,今日朕能與先生說出這一番話語,便是知道先生乃聖賢君子也。”
“多謝陛下信任,臣不甚感激。”謝昉起身大拜,心中當真感動。
夏文連忙也起身,扶起謝昉,答道:“朕明白了,這回朕是真的明白了。”
扶起謝昉,夏文還往角落處的黑暗看去,對那黑暗中的衛九也點了點頭。
衛九在那黑暗之中,心中也感動不已,走出黑暗之後,躬身大拜而下。
謝昉此時也感覺渾身輕松,眼眶都紅潤了,擡手作請:“陛下請,當浮一大白。”
夏文落座,卻並未擡杯,而是再問了一語:“還請先生教朕一事。”
“陛下請講。”
“朕該如何與太師相處?”夏文對於這個問題,好似心結一般,就如夏文在朝堂上的謹小慎微,不論說什麽話語,都要下意識看一眼徐傑。
謝昉答道:“如今日陛下與臣相處之道即可。”
夏文點點頭,卻又搖搖頭:“先生,不知為何,太師給朕一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感覺。”
“陛下,誠意正心,堅冰可融。”謝昉答得輕松。
“誠意正心,誠意正心。”夏文嘟囔著,又自言自語:“誠意正心,到底有多少種含義其中?”
謝昉不再答話,大概是知道夏文心中明白,只道:“陛下請滿飲此杯。”
夏文擡杯:“先生請!”
兩人同飲,夜已深沉。
深沉之夜,得勝口的袁青山做了一個所有人都沒有料到的決定,得勝口之南,一隊一隊的士卒,連火把都沒有燃起,月光之下,沿著大道往大同而去。
只因為得勝口是真的不能再守了,那上城的坡道,越來越高,袁青山實在束手無策。
為了避免真的一潰千裏,得勝口大量的守軍都在撤往大同城的路上。
袁青山自己,卻還是得勝口城頭之上,站在巨大的火盆旁邊,遠眺室韋人的大營,室韋人的營帳裏,時不時還傳來蒼茫的草原長調,甚至聽得見酒酣之人興奮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