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西湖好,同去

二瘦之言,傳到了岸邊。那說不看了的楊三胖,陡然轉身,目光自視空中。

小刀兒還有些懵懂,口中還在答話:“師父,徒兒在學呢!”

江邊本是那無數連連叫好的喝彩之聲,此時在楊二瘦一語而出,皆已禁聲,擡頭去看的,便是那白虹貫日,便是那彗星破空,也是那一道只有光線的劍!

還有一個懵懂的小丫頭襲予,剛才看的楊二瘦被陸子遊打落下去,此時得意洋洋說道:“臭小子,你師父要敗了。”

小刀兒聞言一怒:“胡說八道,我師父絕招已出,必勝無疑,你不要打擾我學劍。”

小姑娘襲予撇了撇嘴,倒是不去與小刀兒爭執,擡頭也看,就等這臭小子的師父落敗之後,再來好好奚落他一頓。

轅門再舞,舞得大潮不落反漲,潮水如有雙翅,竟然從江面升騰而起。一旁的吳伯言曾經形容陸子遊舞劍,可以“升落英懸空”,便是能讓落在地面上的花瓣升起來懸停在半空之中。

此時落英已無,唯有大潮江水,江水竟然也騰空而起,懸浮在半空之中久久不落。

那白虹而來,小刀兒看得似懂非懂,便也不知道到底是學什麽,卻似乎又有感悟。

徐傑更是沉浸在兩股劍意之中,手掌不自覺便把那飲血刀握得作響,楊二瘦所言,造化如何,只在個人。

白虹輕易破了無數懸空之水,直入陸子遊門戶而去。

陸子遊面帶喜色,披散的頭發也四散而開,雙頜緊咬,如臨大敵,手中青銅劍畫圓而動,似是轅門舞,已然超出轅門舞。

大潮翻湧,繼續往西,直入更遠的江內。

兩株巨大的樹冠還在隨浪湧起伏。

江風嗚咽,浪擊江堤還有炸響連連,便是岸邊從來不曾習練任何武藝之人,似乎皆已知道劍仙爭鋒,已然到了勝敗之時。

絕景是浪,絕景是層林盡染,絕景也是那浪中之人。

無數人耳中,忽然好似聽到了寺廟裏巨大的洪鐘撞擊之響,嗡隆低沉,卻只一聲。

劍光已無,唯有兩個人影清晰非常,從空中直落而下,下面隨浪移動了不止百步的樹冠,卻還在兩人身下。

在場眾人,有人驚呼而起,有人叫好連連。

唯有石台之上,三胖一躍而出,左手抱著小刀兒,右手攬著小襲予,直掠江面而去。

徐傑也同時飛起,長刀劃過岸邊一棵樹頂,樹頂隨著徐傑同往江中飛去。

三胖帶著兩人,已然直落江中樹冠之上,一株樹冠,陸子遊與楊二瘦兩人皆落於此。

徐傑躍來,力竭以樹頂浮水借力一番,也到得樹冠之上。唯有那吳伯言,還留在石台子上,滿臉焦急,唯有踱步不止!

只聽楊二瘦慢慢站起開口:“陸子遊,老子勝了!”

不想陸子遊卻也站起,笑道:“二瘦,你沒有勝!”

兩人皆是鮮血淋漓,還有江水打濕了兩人衣衫。兩人皆是筆直而立,似乎還在比試著高低。

陸子遊話語說完不久,面色笑意一止,一口鮮血噴出,隨即轟然倒落。

楊二瘦剛剛露出一絲笑意,卻還來不及開心,已然也栽倒而下。

“爺爺!”

“二瘦!”

“師父!”

“瘦子!”

在場四人,三人皆是潸然淚下,唯有徐傑並未落淚。

陸子遊與楊二瘦,皆是擡手在空中擺了擺,示意旁人不用擔心。

“陸子遊,你說,誰是天下第一劍!”楊二瘦躺在三胖懷中,口湧鮮血,話語卻還是這一句。

陸子遊靠著一個拱起來的樹枝斜躺,抓住小襲予的手,對著小姑娘笑了笑,隨後才答:“楊二瘦,我並未敗,你也未勝。”

楊二瘦聞言,強撐著掙紮幾下,還想起身。

徐傑連忙說道:“今日平局,天下第一劍為你二人共有,你二人都是天下第一劍。”

江風似乎有些迷眼,徐傑終於有些熱淚盈眶。在這兩人面前,以後何人還敢稱江湖豪俠?

徐傑有些難過,慢慢的,難過至極。血從楊二瘦的口中不斷外湧,周遭劍傷無數,全身透紅。

楊二瘦要死了,徐傑知道,知道楊二瘦真的要死了。

陸子遊,也是一般模樣,這個能隨口賦詩的劍客,幾十年的天下第一劍,似乎也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陸子遊聽得徐傑一語,苦澀大笑:“二瘦,這名頭今日便分你一半了!”

楊二瘦聞言不答,擡頭望天,潮湧還在,水花打在樹冠枝丫之上,濺在二瘦的臉頰之旁,緩緩而言,有氣無力:“老子當真不想與你分這個名頭。”

陸子遊笑了笑:“那便再來打過,只是你還起得來嗎?”

楊二瘦受了言語相激,卻不似以前那般再去逞能,反而慢慢低頭,口中一語:“老子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