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高處不勝寒

昨日分別之時,徐傑與吳伯言相約午時還在這望湖樓相聚,午時小飲,午後遊湖。

徐傑早來,這望湖樓依舊滿滿,顯然是昨日有許多人聽到了徐傑與吳伯言之約,所以這望湖樓,今日似乎已然還在坐地起價。

卻是今日吳伯言並非一人獨來,而是還帶了個老頭同來,這同來的老頭卻不比吳伯言那般不修邊幅,有冠有佩,錦衣在身,玉帶環扣,還有幾分肥胖。

只是這人卻行在吳伯言身後,雖然不是畢恭畢敬,卻也對頭前的吳伯言有一種尊重之感。

徐傑已然在二樓,從窗外看得吳伯言已到,便走到樓梯之處相迎。

吳伯言上樓,徐傑上前拜見,隨後又與吳伯言身後那老頭見禮。

吳伯言笑著往已經有了酒菜的桌子走去,卻是身後那人笑言開口:“這位小友莫不就是吳兄所言之大江徐文遠?”

徐傑擡手便道:“晚輩徐文遠。”

吳伯言已然到得桌邊一屁股坐了下來,手已提起酒壺,口中漫不經心說道:“文遠小友,這老頭名叫謝昉,是杭州郡守,文才雖然差得遠了,但是能談一手好琴,甚是悅耳。”

吳伯言的話語,又貶又誇,聽得謝昉頗為尷尬,這世間大概也沒有人會說他文才差得遠,唯有吳伯言會如此去說,謝昉文才再怎麽差,也是正統的進士及第,口中詩詞不論高低,總也是能信手拈來的。

“吳兄,好歹你我也是同窗,豈能在晚輩面前落我面子?”謝昉便是埋怨。

徐傑大概也看出了這兩人關系不凡,不是知交,便也不可能這般不客氣。

三人落座,胖瘦二人卻是沒來,顯然是兩人懶得參與這所謂文人之會,連帶小刀兒也被留在客棧舞劍。唯有雲書桓與何霽月同來,坐於下首,頗為拘謹。

今日中午,左右卻是基本坐滿了,也有許多是昨夜未來之人,此時多在轉頭打量墻上角落那十個大字,也在回頭去看那一臉青澀的徐文遠。羨之妒之,亦或也有個別人不屑之。

便也還是有人上演昨夜那般的戲碼,看得左右,開口道:“幾位兄台,今日美景,不可辜負,在下有應景一首,回文也!”

說完這人還往徐傑這邊看了一眼,隨後接過小廝的筆,往墻邊走去,上午刷白了許多地方,中午剛剛才幹,這人選了靠近中間顯眼之處,提筆一揮,一筆狂草躍然墻上,便也是十個字。隨後落款,卻非小字,字體隱隱比詩文還大,杭州許仕達!大概是想讓人能一眼就看清楚名字,如此也能開口直接叫出這個名字。

文人相輕便是如此,昨夜徐傑回文一首,今日便有人來打擂一般,興許這人昨夜一夜未眠,便是推敲琢磨,就等今日在吳伯言面前大展身手。

想來此人大概是覺得吳伯言喜歡回文詩,與其學那瀟灑不羈的姿態,不如也寫首回文,寫首比那幸運的徐文遠更好的回文,如此自己便會也成吳伯言的座上賓了。徐文遠之幸運,在此人看來,便是那一首《水鏡》詩而已。

徐傑倒是並無不快,反而轉頭去看,吳伯言便也轉頭去看。

十字而下,徐傑連連點頭,口中輕道:“這位兄台文才不差。”

吳伯言也點了點頭,待得那人回頭,吳伯言已然開口:“詩才算佳,想來這回文詩體,當要流行起來。”

那寫詩之人許仕達,已然轉身,假裝毫不在意,卻也在豎著耳朵聽吳伯言的話語,聽得吳伯言誇獎,心中一喜,便也在等吳伯言開口相約。

卻是吳伯言一語之後,並沒有下文了,那人已然回座,轉眼去看,只見吳伯言又在與徐傑說話,失落非常。心中更有疑惑,疑惑為何徐文遠回文一首,便有那般待遇,自己回文一首,吳伯言還開口誇贊了,怎麽就不請自己過去同飲。

許仕達之失落與疑惑,心中煩亂不已。吳伯言顯然沒有去注意,只是與徐傑笑道:“文遠小友,聽聞八月中秋錢塘有比武?”

徐傑有些詫異,笑問:“吳夫子莫不是也喜歡看人比武鬥狠?”

吳伯言點頭說道:“原先倒是不好此道,自從看得陸子遊舞那青銅劍,來如春風拂面,去如鷹隼撲食,上可飛數丈如仙,下可升落英懸空,飄搖如畫,神往啊!老夫欲與之學劍,反倒被他調笑幾番。陸子遊與人比劍,豈能不親眼一見?”

徐傑聽得吳伯言這一通形容,腦中浮現出陸子遊舞劍的場景,陡然之間對這欣賞劍舞有了另外一個角度。之前徐傑看陸子遊舞劍,便是純武藝的視角,便覺得陸子遊不如楊二瘦劍法淩厲。此時聽得吳伯言一個文人視角的贊美,便也覺得這個角度去看陸子遊舞劍,當真是另外一種享受。

能把劍舞得這麽美,徐傑不免覺得自己心中對陸子遊劍道的看法有失偏頗,卻又不禁皺眉,為楊二瘦多了幾分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