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三字經》的缺陷

徐傑其實也知道,許多已經沒有門第的讀書家庭,大多是這般的情況,真要拜師上學堂,當真是一筆不小的花費,這胡家還能留下一些書籍,已然就是不錯的了。

孩童讀書,啟蒙為重。卻是這個時代並未有真正的啟蒙讀物,論語已然就是啟蒙的基礎了,其實也無形之中提高了讀書的門檻。

書,便是文化傳承。一個文化最早的傳承,其實就來自於故事,一個民族流傳的故事,就代表了這個民族的價值觀,就代表了這個民族如何看待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是個如何的道德觀念體系。

啟蒙之物,徐傑腦中有一個《三字經》,其中主要就是以故事為文化之榜樣,兼以許多常識為輔助。孝義的道理,謙讓友愛的美德,民族文化的認同,華夏歷史發展的軌跡。從南宋開始成文,歷朝歷代都以發生過的事情進行補充。大華朝起,宋已然沒有了。

三字經之所以能成為蒙學之物,就是因為三字經道理簡單,字面之意,並不需要再進行發散。比《論語》之類好學太多,也並不存在論語之中比較深的邏輯思維與辯證的哲學道理。

只是在徐傑看來,《三字經》其實有一個缺陷,《三字經》內容是極其豐富的,唯獨卻少了一個東西,那便是勇武。《三字經》裏既沒有那些將帥打仗的故事,封狼居胥、馬踏燕山,也沒有士卒奮戰的事故。常識裏,沒有健馬戰車,也沒有鐵盔弓弩,更沒有刀兵血腥。

唯有簡單說了一句“古六藝,今不具”。卻也從來沒有勸人勇武的話語。這在徐傑看來,便是極大的缺陷,一個民族,怎麽能不教育自己的孩子勇武呢?從春秋戰國之下,到秦漢隋唐,君子佩劍行,再也不復,這是一種潛在的悲哀。

徐傑看著這個名叫胡精忠的小孩童,忽然想編寫那蒙學《三字經》,還要在其中加一些語句,徐傑腦中已然在編,要加一些比如:三千甲,能吞吳。孫臏腕,運籌勝。武靈王,騎射胡。少衛青,逐匈奴。霍去病,狼居胥……

又比如:馬能馳,騎士威。弓能射,百步穿。鐵甲厚,將軍勇。刀槍利,胡不侵……

這些故事,這些常識,如何能不講給小孩子去聽,小孩子最是好教化,自小聽著這些故事,如何能不在腦中浮現出那些勇武英雄事,如何能不產生勇武之心?勇武自少年,若是年少沒有勇武之心,長大之後便更不可能有勇武之心。

編著編著,徐傑越發覺得這《三字經》的啟蒙讀物,一定要寫出來,還要寫得不同。不僅要有“香九齡,能溫席。融四歲,能讓梨”的孝義與友愛。還要有衛青霍去病那般少年英雄事。不僅要有道德教化、歷史更叠、常識見解,還要有英雄事,勇武心。

忽然,廳外的院子柴門,被人踢得嘭嘭作響,幾個稅丁大搖大擺走了進來,也聽得有人喊叫:“胡老頭,快出來!”

徐傑聽得眉頭一皺,便也知道是收稅的來了,擡頭往外看了看,又示意身邊的小孩童坐回去。

胡精忠似乎有些害怕,卻是沒有坐回去,而是直接到得一邊的墻角處站定。

胡太公連忙從院子側面的小廚房奔了出來,腰彎成九十度不止,連連作揖行禮,賠笑道:“幾位官人今年來得早啊,快裏面請。”

頭前那個朱捕頭腳步不停,直往廳內而來,口中笑道:“今年春早,聽聞你村裏已經出了生絲,合該把賦稅交一交了,縣太爺哪裏我也好交代。”

“這是應該,這是應該。”胡太公連連點頭,也在把這幾人往廳內引。

朱捕頭進了廳內,見得廳內坐了幾人,卻也覺得有些眼熟,左右看了看,眉頭微微一皺,回頭與胡太公問道:“胡老頭家中有客?”

其實這問話顯然也有其他意思,小廳不大,坐了六人之後,哪裏還有多少地方再去招待這五六個官差?

胡太公此時當真有些為難,看了看徐傑,又看了看著朱捕頭,口中答道:“不湊巧來了些客人,朱捕頭今夜可是要留宿?老朽屋小,但是擠一擠也住得下。”

朱捕頭又是打量了一番徐傑幾人,看著幾人身上挎著的刀劍,面色雖然不好看,卻也知道這些人輕易還是不招惹為好,便也無法,只道:“胡老頭,再去搬些條凳桌子來。”

“老朽這就去再借張桌子與些條凳來,朱捕頭稍待見諒。”說完胡太公連忙出門而去,便是去隔壁左右借那招待人的東西,不僅是座椅之類,也還要借一些碗筷,甚至還要多走幾家人,看看能不能再借一點酒菜。

如此,朱捕頭幾人便站在了廳內,擡眼看著徐傑,見得徐傑絲毫沒有讓出幾個位子的客氣之意,朱捕頭不免也有些不快,微微有些怒意再看徐傑一眼,氣呼呼走到了廳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