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獻刀

單於並不著急進入秦州,駐守在蒲坂,分兵遣將,四處掠地攻城,打法與之前的官兵沒有多少不同,都是先占郡縣,再攻西京,尋求決戰,賀榮平山的戰敗似乎打消了他速戰速決的計劃。

只有徐礎看出一些特別之處。

單於正按照他的計劃“離間”諸王與手下將領,但是做得極為巧妙,對諸王,他沒有一概而論,總是表現出不同的態度,讓他們互相猜疑,對所謂的九傑、二十四騎,他給予完全的信任,甚至將自己本部的騎兵也交給他們統領,時不時當著所有人的面,贊揚這些人的勇猛無畏,待之如同親兄弟。

在蒲坂待了七八天,賀榮部奪得周圍不少地盤,但是與整個秦州相比,仍是一個角落。

天成皇帝張釋虞及時趕到,比十五天期限還要提前一天,風塵仆仆,見到單於與弟弟,又哭一通,備述思念之情,親手送上皇後寫給兄長的信——皇後不會寫字,信是她口授,別人代寫,文采斐然,單於聽後笑道:“我快要認不出妹妹了。”

晚間,請徐礎過去喝酒時,張釋虞才表露出真實情感,“我又回來了。”他含淚說道,端著美酒,卻一口也喝不下去,“我又回來了,連找個借口的機會都沒有,一接到單於的信,皇後就催我動身,歡顏直接安排了車馬,太皇太後更是敷衍,只是啊了一聲——當初將她留在鄴城,不是我的主意啊。只有母親不願我離開,可她一句話也說不上……”

徐礎默默喝酒,不置一詞。

張釋虞突然放下酒杯,伸手指著徐礎,“太皇太後就是你現在這副神情,好像這事微不足道,只是出趟門而已。”

徐礎笑道:“這的確不是什麽大事,而且你必須要來一趟,秦州還有一支冀州軍,那是你的將士。”

“提起這件事我更心煩,那支冀州軍也不知是怎麽想的,拒絕接受聖旨,不肯來與賀榮軍匯合。單於讓一位賀榮王帶上我,明天一早出發,前去接管冀州軍。”

“這是好事。”

“好什麽啊,說是接管,其實是給他人作嫁衣,我能調動一兵一卒?還不都是單於說得算?”

徐礎也放下酒杯,“有句話我真不應該說,但是不得不說。”

“什麽話?”

“你……真是太蠢了。”

張釋虞臉上先是一紅,隨即變得鐵青,氣得聲音發顫,“你、你……我好心請你喝酒,當你是……是自家人,你居然……說出這種話!”

“別哭。”

“我才沒哭,我是皇帝,你是一介布衣,你敢羞辱天子,我……我……再不理你了。”張釋虞扭過頭去,做出逐客之意。

徐礎笑道:“我的話還沒說完呢,你要不要聽?”

張釋虞等了一會扭回頭,“除了說我蠢,你還想說什麽?”

“我先問你,你覺得皇帝是怎樣的?”

“嗯?”張釋虞沒明白徐礎的意思。

“你以為只要登基,就能坐擁天下,讓所有人跪拜,對你無所不從?”

“難道不是這樣嗎?萬物帝……”

“萬物帝時,至少表面上天下一統,如今群雄割據,各占一方,天成留給你的遺產所剩無幾。”

“別說了,越說我越難過。”

徐礎卻一定要說下去,“你現在要效仿的不是萬物帝,而是開國之君張息帝。”

張釋虞終於明白徐礎的用意,低頭想了好一會,“你是說,我應該去爭取冀州軍的效忠?可是……那不會惹惱單於嗎?”

“若不想惹惱單於,你就該滿足於眼下的狀況,單於至少沒有囚禁你,當你是妹夫,你可以學張庚的樣子,努力討好單於夫妻。”

“張庚是誰?”

“你弟弟。”

“他叫張庚?”張釋虞很意外,“為什麽不是釋庚?”

“他說太皇太後賜字時,他還沒有出生。”

“嘿,是他沒資格領字。”張釋虞面露鄙夷,雖然太皇太後的權勢正在迅速下降,可在當初,能討得老太後的歡心,乃是所有張氏子孫的殊榮,“告訴我,進行得怎樣了?”

“什麽?”

“那件事啊。”張釋虞曾經拜托徐礎除掉自己唯一的弟弟,他一直很當回事。

“既然你回來了,這件事再與我無關。”

“你連他的名字都問出來了,說明有些進展,別浪費啊。我在這裏未必能留太久,你說得對,我不應該坐等,必須做點什麽,冀州軍畢竟是朝廷的軍隊,又遠離歡顏的控制,只要我努力一下,沒準能夠得到他們的效忠。單於……不高興就不高興吧,我又不是他養的奴仆,為什麽非要討他歡心?”

張釋虞有點興奮,還有點害怕,拿起酒杯,“與你聊天總有所得,有朝一日,我若大權在握,必然辟你為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