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六章 要賞

徐礎與寇道孤不得不承認,強臂單於的計劃比他們二人的都要高出一籌。

進攻鄴城,天成皇帝得“報仇”之名,賀榮人得城池之實,與此同時,賀榮人得不入並州之名,晉王得危機暫緩之實,各方都滿意,至少表面上滿意。

唯一不滿意的人或許只有梁王。

單於依然分出一部分騎兵返回塞外,以防萬一,他自己帶著皇帝與一支大軍,繞過漁陽,直奔鄴城,對沿途各城,全以皇帝的名義傳旨喻降,不從命者,必要屠城。

沒有任何一座城池敢於抵抗,甚至在皇帝的“旨意”到來之前,就有官員出城歸降,傾城所有以供應糧草。

數日之後,賀榮部騎兵與正在奉命撫循郡縣的淮州兵相遇,打了一仗,這支淮州軍兵力不多,只堅持了極短時間就開始潰退。

這就是在鄴城之前的全部戰鬥,各地淮州軍紛紛從已經占領的城鎮撤出,逃向鄴城,甚至直奔更南面的淮州老家。

單於仍將徐礎與寇道孤留在身邊,曾經很直白地說:“將你們的想法全說出來,要多、要真,我未必用你們的計策,但是能借此了解中原人的意圖,這就夠了。”

寇道孤當時沉著臉,好像是受到了羞辱,但是此後每問必答,從不藏私,早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不久前還是梁王使者。

徐礎每日只獻一兩計,然後再不開口,只是旁聽,偶爾微笑。

單於並不計較,但是每日閑暇時,與寇道孤的攀談日益增多,不止是問計,也問些中原的風土人情與學問流派。

這天中午,賀榮部大軍趕到鄴城外,單於親率百余騎前去查看地形。

徐礎站在營中遙望鄴城的方向,從他這裏看不到什麽,只能想象其中的慌亂與恐懼。

身後有人走來,徐礎以為是昌言之,開口道:“梁王肯定以為自己被騙了。”

“你還有余力關心別人?想想自己、想想我吧。”張釋虞走到徐礎身邊,也向遠處望去,“鄴城,唉,鄴城,原以為這會是一處久居之地,日後返回東都,這裏我也會常來。我有許多修建宮殿的計劃,都沒來得及實施……”

張釋虞一臉沮喪,嘆息不已,又道:“你天天陪在單於身邊,能不能勸他將我放回去?整個天成朝廷都在漁陽,皇帝卻流亡在外,這算怎麽回事?”

徐礎搖頭,“單於可以放走任何人,唯獨不會放你。”

“所以才要你想辦法嘛,你的神機妙算呢?你的伶牙俐齒呢?你不是最會勸諫嗎?”

“我若有這樣的本事,賀榮部騎兵此時應該都已返回塞外,而不是深入冀州。”

“至少得給我留下幾萬騎兵,沒有他們,我這個皇帝當得不踏實。”

“秦州尚有十幾萬軍隊,你為何非要從賀榮部借兵?”

“不同,大大不同。”張釋虞不太願意說實話,等了一會才稍稍壓低聲音道:“秦州太遠,那支冀州軍能不能回來、什麽時候回來,都是未知之數,即便回來——他們也不是忠於我的軍隊。”

張釋虞的聲音裏帶著一絲怨氣,遲遲不能擺脫賀榮人的控制,這令他對歡顏郡主的不滿日益上升。

“借來的騎兵會更忠心?”

“他們的老家在塞外,早晚還得回去,只要在中原時我給予重賞,他們不忠於我忠於誰?”

“嗯,有道理。”徐礎笑道,無心爭辯。

“你得到我妹妹的消息沒有?”張釋虞又問。

徐礎搖頭,“單於已向冀州各郡縣傳出命令,私藏公主而不交者,滿城不留活口,但是至今沒有消息。”

“可是你總能知道些什麽吧?”

“我能知道什麽?”

“我妹妹因為你而逃走,難道沒有給你送個信?”

“公主被湯師舉擄走,這是你說的。”

“那是說給單於聽的。”張釋虞湊近些,“咱們心裏都清楚,你才是妹妹逃走的原因,她向別人隱藏行蹤,對你不會。”

“但我的確沒得到她的消息。”

“得到了你也不肯說。”張釋虞小聲嘀咕道,也不告辭,轉身走開。

張釋虞太想討好單於,甚至想要出賣自己的親妹妹,徐礎看著他的背影遠去,輕嘆一聲。

單於傍晚回營,先與諸大人一邊吃飯,一邊商議軍務,二更之後才閑下來,依然精力充沛,命人將兩名“顧問”喚來。

單於看上去心情不錯,命人賜酒。

賀榮平山還在受罰期間,仍是單於身邊的“仆隸”,捧著酒囊倒酒,輪到徐礎時,多看他一眼。

單於看向寇道孤,“你對鄴城很熟吧?”

“很熟。”

“明日我就要攻城,依你之見,鄴城是會立即投降,還是堅守幾天?”單於相信鄴城已是囊中之物,“堅守不下”不是他擔心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