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回家(第2/3頁)

“思過谷乃範門學問重地,如今又是先師墓廬所在,我等身為範門弟子,想進就進,想出就出,為何需要‘許可’?先師在日,求學問道者絡繹不絕,先師何曾拒而不見?我不是來做樣子的,我要讓思過谷恢復舊貌。論辯才,我不是對手,論靠山,我更是輕若鴻毛,唯有一身固執,我不爭,也不搶,但是除非我死了,絕不後退一步。”

“於師弟何必呢?即便用這種手段奪回思過谷,又能怎樣?”

“怎樣?”於瞻眼中露出一絲鄙夷,“我沒有本事,不能弘揚先師之學,但也不能拱手相讓,眼睜睜看著外人坐據先師舊廬吧?安師兄不必相勸,你在城中有家有業,行事應當謹慎,不像我,無親無友,一人做事一人當。”

安重遷頗為窘迫,看向嚴微,希望能得到幫助。

嚴微向以口才聞名,這時卻保持沉默,向師兄輕搖下頭,不打算出頭。

安重遷無法,只得告辭,回城向官府承認自己無能為力,令他意外的是,三名隨他而來的範門弟子,竟然選擇留下。

路邊的棚子逐漸蔓延,坐在裏面的書生已達十四人,圍觀者來來往往,一直不斷。

到了第四天,哨所官兵終於撤去一切障礙,任人進出。

這是一場小小的勝利,眾人歡呼,讓到兩邊,請於瞻第一個進去。

於瞻也不客氣,一手握書,一手牽驢,大步走向山谷,經過這幾天的經歷,他對奪回山谷已有九分把握,只後悔沒有早些采取這一招,讓徐礎白占思過谷半年有余。

谷裏茂盛的野草依然惹人矚目,卻沒有眾人想象得那麽“妖異”,於瞻此前來過,心中更覺意外。

助威者雖然不少,真願意冒險的卻只有於瞻一位,他一步不停地進入谷中,身後的追隨者漸漸放慢腳步,離他越來越遠。

於瞻也不回頭,穿過草中小徑,進到山谷裏,見到熟悉的舊屋以及陌生的一幕:從前眾多範門弟子習禮的地方,如今變成一座巨大場地的一部分,馬匹在上面馳騁,代替朗朗讀書聲的是一陣高似一陣的叫喊聲。

十名騎士正在打馬球,另有數人站在附近旁觀。

於瞻先是大驚,隨即大怒,站在那裏,半晌說不出話來。

徐礎是旁觀者之一,邁步走到於瞻身前,笑道:“前天通報,今日才到,閣下繞到哪裏去了?”

於瞻想起自己的來意,冷冷地說:“我不是來拜訪你的。”

“嗯,閣下是來……”

“思過谷屬於先師,也屬於眾多範門弟子,我這是‘回家’,而且我要祭拜先師,守廬三年。”

“好啊,歡迎,谷中尚有空房,你選一間吧。”

徐礎越是隨和,於瞻越是警惕,將驢栓在附近的木樁上,邁步向書房走去,“先師的房間就是我的房間。”

於瞻走遠,徐礎轉身看向草叢中若隱若現的眾人,大聲道:“諸位也要守廬三年嗎?谷裏的房屋可不夠用。”

沒有人再進谷,反而步步後退,消失在草叢裏。

老仆走來,小聲道:“那是公子的書房,就這麽……讓出去啦?”

“那是範先生的舊屋,非我專有。”

“公子說的算,還有一件事,做飯時算他一份嗎?”

“算,總得講幾分待客之道。”

“公子前幾天讓我準備茶酒,用來待客,結果只來了這一位,看樣子,他可不認為自己是客人。”老仆搖頭走開。

於瞻順利進入先師舊屋,看著一直未換的舊席,心中感慨萬千,再看淩亂的書桌與堆積的書籍紙張,不由得悲憤交加。

徐礎進屋時,於瞻正在翻看軍報,擡頭怒道:“聖賢之宅,都被這些無用之物汙染。”

徐礎笑了笑,“閣下是叫於瞻吧?”

“怎麽,假裝不認識我嗎?”

“於公子進谷的時候,謝過守谷官兵了?”

於瞻一愣,“無故受其阻攔數日,我為何要謝他們?”

“奉命行事,怪不得他們,最終放行,倒是頗顯大度,於公子應當謝他們一句,以顯鄴城尊賢重士,也可為自己贏得幾分好感。”

於瞻又是一愣,隨即冷笑道:“這等揣摩上意的工夫,我甘拜下風。”

“請坐。”徐礎先坐下,“‘揣摩’這門功夫,我受之於範先生,入門而已,尚未精熟。”

於瞻剛要坐下,馬上挺身,“先師聖賢,才不學這種東西,更沒有傳授給你。”

“於公子不必動怒,你能進谷,一是鄴城執政者大度,二是對我已失耐心,很快就會派人過來重罰於我。於公子即將‘大仇得報’,還能看我揣摩得對不對。”

徐礎面帶微笑,絕不像是將受“重罰”的樣子,於瞻道:“你是鄴城執政的貴客,誰敢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