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閑論(第2/3頁)

與徐礎一樣,尹甫也毫無鬥志,“承蒙眾師兄弟看得起,推我前來一探究竟,但我不想論辯。”

費昞扭頭道:“尹侍郎這是臨陣退卻嗎?”

尹甫笑道:“費大人仔細回想,我從未說過要來與徐公子一爭高下,何來的臨陣退卻之說?”

費昞眉頭微皺,“也不知是我們沒聽明白,還是尹侍郎沒說明白。”

“想是我沒說明白。”尹甫痛快承認錯誤,“其實聽眾師兄弟說過徐公子與冠師兄論辯的詳細經過之後,我就已放棄再論的打算。”

“你還稱他‘師兄’?”

“師父生前並未將他逐出師門,我有什麽資格代師問罪?”

“唉,尹侍郎還跟從前一樣——真不明白,你當初何必出仕為官呢?我是得罪人太多,受抑至今,尹侍郎卻是人人推薦,你自己不肯接受。”費昞看一眼對面的徐礎,“今日是你二人見面,我多什麽嘴?”

尹甫道:“面已經見了,徐公子若無要事,咱們閑聊一會,費大人不能只是旁聽。”

徐礎道:“正是,費大人如何來到鄴城,我正要詢問。”

費昞只是搖頭。

老仆正好進屋,看到席上多了兩名老者,不由得一愣,心中暗自埋怨昌言之等人看門不緊,來了外人都不知道。

“公子有客人?”

“嗯,給我們端些茶水來吧。”

“是。”

尹甫道:“缸裏是井中水,還是後山溪水?”

“後山溪水。”老仆回道。

“嗯,不必煮茶,清水即可,此地溪水味爽而微甜,初春時節,尤為甘洌,費大人也嘗嘗?”

“客隨主便。”

對老仆來說,的確方便,三只碗盛滿水,送到三人面前。

尹甫端起碗先喝一口,贊道:“味道未變,當年我來拜見先師,就為喝這裏的溪水,多住了三天。”

費昞也喝一口,嗯了一聲,覺得不錯,但是沒到驚喜的地步,他是個實誠人,沒的說就不說,哪怕為了禮貌,也不願隨意贊美。

徐礎天天喝這裏的水,也沒說什麽。

只有老仆高興,“這是昨天下午擔來的隔夜水,我叫人再挑兩擔新鮮的水來。”

老仆離去,徐礎道:“費大人願意說說自己的經歷嗎?”

“怎麽又說起我了?”

“閑聊嘛,我也想聽費大人的經歷。”尹甫笑道。

費昞長長地嗯了一聲,“但凡想聽我說經歷的人,感興趣的都是欒太後,想必兩位也不例外。很簡單,欒太後寧願去往江東投奔石頭城,而我不想去。太後免我官職,她東去,我北上。”

費昞為尊者諱,對寧抱關只字不提,換成別人,通常都要追問幾句,徐礎與尹甫卻真是抱著閑聊的態度,有什麽聽什麽。

尹甫道:“石頭城頗亂,君子難處其中,可太後乃陛下生母,想必會受禮遇。”

徐礎道:“尹侍郎從江東而來,路上可還順暢?”

“唉,大不如以往,江東雖有皇帝,卻無朝廷,郡縣自立,城鎮固守,好在我認識一些人,輾轉渡江。到了淮州稍好些,至少大路通暢,不過一切過往行人都要得盛家允許,我在廣陵城被留了幾天,才被送往冀州。冀州又是一番景象,兵將雖然來往頻繁,但是並不騷擾行人,可謂真正的通行無阻。”

“所以咱們都來這裏。”費昞道,看一眼徐礎,“我二人來此為養老,徐公子年紀輕輕,所為何來?”

“兩位養老,我來養心。”

尹甫點頭,“思過谷的確是養心的好地方,山好、水好,先師一至此地,就打算在此終老,最後也果然葬身於此,得償所願。據說唯一留下照顧先師的人是一位宋師弟,我未見過此人,徐公子見到他了?”

“嗯,與他一同埋藏範先生。他叫宋取竹,目前已回荊州。”

“那個襄陽大豪宋取竹?”費昞問。

“是他。”

“範先生一代宗師,怎麽會收這樣的人作弟子?”費昞疑惑。

尹甫道:“先師愈到晚年,越以為當由實端入道,曾說過‘寧行三分事,不思十分道’,收下這位宋師弟,大概正是看中他乃行事之人。”

“宋取竹確為行事之人,而且心懷大志,他回荊州,必能成就一番事業。”徐礎道。

費昞在一邊聽明白了,“範先生既然要由實端入道,自己為何不出來做官?”

尹甫道:“先師也說過,他年輕時應當行天下事,可惜一心求大道,錯過時機,年老氣衰之後,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十分欣賞敢做敢為的弟子。”

費昞更明白了,轉向徐礎:“雖是閑聊,也不妨談些正事:徐公子自稱是範門正統,為何只學範先生守谷靜思,不遵守範先生之志,行天下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