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求輸(第2/2頁)

嚴微趕到,什麽也不說,徑到寇道孤身前,伸出雙臂,左手托著右手,右手心裏放著一枚骰子。

馮菊娘笑道:“徐公子答對了,寇先生回以‘我不答’,著了痕跡,徐公子一字不答,送你一枚骰子,才是真正的‘我不答’。”

寇道孤起身,拈起骰子看了一會,隨即冷哼一聲,“徐礎輸了。”

眾書生,尤其是範門弟子無不大喜,只有馮菊娘還不服氣,“都是‘我不答,’徐公子答得還更好一些,怎麽就輸了?”

冠道孤扔掉骰子,“名實本為一體,徐礎卻要求實,他送來骰子,是說自己願賭一場。”

“我覺得你是瞎猜的,一粒骰子,能看出徐公子的意思?”

一直不開口的嚴微道:“這正是徐公子的意思,他親口所說,但不準我提前泄露,他說‘名之與實,我寧求實’。”

馮菊娘啞口無言。

安重遷歡呼一聲,對寇道孤僅剩的一點不滿也消失得幹幹凈凈,“寇師兄大獲全勝,徐礎該讓出思過谷了吧?以後不準他再自稱範門正統!”

曾敗給徐礎的於瞻更是心情舒暢,“寇先生可算給咱們出了這口惡氣,徐礎再不會以為範門無人。”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稱贊。

張釋虞輕嘆一聲,寇道孤侃侃而談的時候,他不在這邊,而且對玄理向來不感興趣,因此沒被說服,仍覺得此人討厭,希望徐礎能贏。

嚴微松了口氣,寇道孤之勝,至少證明自己沒拜錯人,“我這就去請徐公子搬家。”

“我跟你一同去。”於瞻手舞足蹈,又恢復從前的性格。

範門弟子都要去,連幾名老先生也想看看“吳王”的臉色,準備跟隨。

馮菊娘大聲道:“你們不能攆走徐公子……是他安葬範先生,總有一點苦勞吧?”

張釋虞道:“徐公子可以在附近另選居所,房屋、飲食都由鄴城負擔。”

馮菊娘無話可說,而且她也攔不住,那些人早已走開,張釋虞關心妹妹,也追上去。

很快,墳前只剩寇道孤與馮菊娘兩人。

“你贏了,不去拜訪一下輸家?”馮菊娘有些酸意。

“我更希望自己能輸。”

“呵呵,這話有點言不由衷吧?”

“我自己改名‘道孤’,一路行來,至今沒有同行之人,我若輸了,至少證明世上還有我的同類。可惜,真是可惜。”

“你真是……像你這麽狂傲的人,一個就夠了,怎麽可能有同類?”

寇道孤長嘆一聲,“稱王而退位,我原以為徐礎或有不同,結果也是俗人一個。”

馮菊娘不知自己怎麽想的,突然道:“我能做你的同行之人嗎?”

寇道孤看過來,沒有回答。

馮菊娘又露出一絲媚笑,對她來說,這要輕松得多,既然辯不過對方,她覺得老辦法沒準有用。

寇道孤冷笑一聲,指著泥土裏的骰子,“你與它才是同類。”

“寇先生太自滿了些,我不信你一輩子只問道,永遠不通人情,更不相信你對我一無所感——除非你不是真男人。”

寇道孤盯著馮菊娘,就像那些主動迎向危險的人一樣,視此為對自己的一次考驗,“馮夫人天姿國色。”

馮菊娘微微一笑,本能地猜出對方喜歡哪一類女子,所以沒有垂目以顯嬌羞,反而迎視寇道孤的目光,毫不退讓,“冠先生見過多少女人?”

“不多,不算道路所見,三十出頭。”

“那你怎知我是天姿國色,比別人更美?”

“見微知著,我剛才正在論道,諸生聽得入神,或有一兩人能被引入門,你一出現,諸生心散,令我前功盡棄,連那一兩人也失去了,因此知你必有過人之絕色。”

馮菊娘笑道:“能得寇先生如此贊賞,我怕是第一人吧?”

“你當這是贊賞?”寇道孤微微皺眉,“便是色絕天下,於求道無益,反生雜念,算不得好處。”

“話在寇先生,體悟在我,我覺得是贊賞,這就夠了。”馮菊娘已能習慣寇道孤的說話方式,“怎樣,我能與你同行嗎?”

寇道孤搖頭,“你我或許同向,但是中間隔山阻河,走不到一塊去,甚至彼此望不見。”

馮菊娘哼了一聲,正要再說,嚴微等人從遠處跑來,到了近前,嚴微拱手道:“徐礎拒絕搬出,仍自稱範門正統,他要我們來問寇先生,說只有你是明白人。”

入谷以來,寇道孤第一次微微點頭,似有贊賞之意,“雖非同行之人,至少可以遠遠地打聲招呼。徐礎有點本事,思過谷的確歸他,以後你們留在他身邊,向他請教吧。”

眾人無不大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