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邪門(第2/3頁)

寇道孤三十幾歲,看容貌更顯年輕,老先生被稱為“爾等”,面子上有些掛不住,“說得好聽,你所謂的大道、大疑、大悟究竟是什麽?說出來聽聽,也讓大家參詳參詳。”

寇道孤又扭過臉去,拒絕回答。

嚴微從樹下走來,說道:“沈先生還沒明白?當以道悟道,不可以文悟道,沈先生希望‘說出來’,已落下乘,徐公子口稱‘不知道’,反而已窺門徑。”

沈先生也冷笑一聲,威力卻小了許多,更像是虛張聲勢的退兵,而不是兵鋒直指的進攻,“按他的比方,是要以魚釣魚了?”

“文字尚有盡頭,比方更是一時之便,不可窮究,需適可而止。”嚴微回道。

沈先生大笑幾聲,轉向同伴,“寇先生的意思是:他明白,別人都不明白,你若問了,就是沒資格明白,想要跟他一樣明白,就得跟他一樣故弄玄虛。怪不得範先生不願認他這個徒弟,一個務實,一個務虛,背道而馳。”

只有兩個人敷衍地表示贊同,其他人都在思考,未必完全認同寇道孤的說法,心中多少有些想法。

另一頭,張釋虞的任務比較簡單,也不必講什麽大道理,他甚至不用特意準備,因此十分輕松。

在徐礎居處的門口,張釋虞停下,驚訝看到妹妹張釋清帶著一群女子大步走來。

“你來幹嘛?你不是不想見他嗎?”

張釋清和她的十余名同伴,已徹底被馮菊娘征服。

論辯之術,馮菊娘只學了不到一個月,用來解悶而已,她一名無依無靠的弱女子,周旋於降世軍諸頭目及其妻子中間,名聲雖差,卻一直活得很好,而且能得牛天女的歡心,靠的可不是尖酸刻薄,而是會討好人,不管對方是男是女,都能討好。

論辯以立威,討好以得人,馮菊娘很自然地將這兩招合為一招。

在她的描述中,徐礎乃是世上第一等的多情郎,對芳德郡主念念不忘,另娶降世王之女乃形勢所迫,並非自願,心裏唯一記掛的仍是原配妻子。

徐礎稱王時,連敗諸路官兵,唯獨面對荊州軍時退卻,因為嶽父濟北王在對方軍中,他怕傷害到嶽父,無顏來見妻子。

為了回到妻子身邊,徐礎退兵、退位、退人——讓金聖女遠去秦州,算是退人。

馮菊娘的話中破綻頗多,聽者卻不在意,全被打動,好幾人甚至流出眼淚。

馮菊娘不只是吹捧徐礎,還引自己的經歷以作佐證,感慨有情之人多麽難得。

對這些少女來說,馮菊娘的經歷豐富得能夠自成一個世界,每一段都能讓她們驚訝不已,大開眼界。

馮菊娘察言觀色,很快就看出諸女地位高低,而且猜出誰已定親,對未來丈夫是否滿意,於是因勢利導,最後變成了諸女搶著述說心中隱密,請她指點迷津。

張釋清已經成親,仍是未出嫁的打扮,別的少女皆在東都時定親,未婚夫或是沒來鄴城,或是逃亡在外生死不明,或是已然從軍,即將出征,有兩人比較倒黴,婚期都定了,未婚夫卻死在了戰場上。

人人都有一肚子苦水要倒,得到安慰與鼓勵,更要一吐為快,在她們眼裏,初次見面的馮菊娘,比母親和姐姐更善解人意,許多在家裏不能說的話,這時都可以倒出來。

寇道孤在墳前逐個贏得讀書人的尊崇,馮菊娘也在帳中同時獲得十二名貴女的歡心。

張釋清還有些疑惑,問道:“他……真那麽在意我?”

“徐公子為何單單在面對濟北王時退位?天下之大,又為何單單來鄴城避難?來就來了,為何不肯進城?凡此種種,只能有一個解釋。”

“可是……他從前好像挺不情願與我成親。”

“徐公子面冷心熱,而且事情往往如此,失去方知珍貴,離郡主越遠,徐公子越懷念郡主,情義也因之越深。”

張釋清反而有些愧疚,“可我已經將他休了……”

馮菊娘笑道:“最為恩愛的夫妻偶爾也會吵架,郡主休夫,無非一時玩笑,徐公子會當真嗎?”

“我對他也沒有過好臉色。”

“可心裏從未忘記他?”

“沒有嗎?”張釋清自己也不確定。

“否則的話,郡主為何來思過谷?”

“我是來問罪的,他在外面另娶妻子也就算了,竟然還帶……菊姐姐回來,我原不知道菊姐姐的為人,聽信傳言,以為你是……狐狸精,他用你羞辱我們一家,所以我……”

“一場誤會。我若能令徐公子動心,斷不會隨他來鄴城,而是勸他去別處隱居。實不相瞞,徐公子之情深,的確打動過我,可惜,我施展全身本事,也不能令徐公子稍加青眼。我今天能夠坦然面對郡主,正是因為什麽都沒發生。我敬佩徐公子的為人,也羨慕郡主嫁了一個好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