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傳授(第2/2頁)

“我陪你進去。”安重遷堅持,外人以為這是同門情重,他自己心裏想的卻全是“菊娘”。

於師弟為人慷慨重義,但是有些嘴笨,安重遷又叫上一人,“嚴師弟,你還是得隨我們進去,外人就算了,咱們三人足夠。”

嚴師弟拱手道:“盡憑師兄安排。”

三人整整衣裳,邁著方步,先後走向吳王住處,到了門口,安重遷轉身小聲提醒道:“小心,屋裏不只徐公子一個人。”

“天下之事擡不過一個理字,理在咱們這邊,屋裏便是藏著千軍萬馬,我也不怕。”

馮菊娘剛剛描完字,站在桌前欣賞,頗覺滿意,聽到門響,扭頭看來,笑道:“安公子又回來了,喲,還帶來幫手了。”

“嗯嗯。”安重遷很想表現得莊重些,可是一見到此女,就不自覺地扭捏起來。

於師弟隨後,也是一愣,“原來吳王在此金屋藏嬌。”

馮菊娘道:“公子可說錯了,這裏是範先生舊居,老先生淡泊,居處想必稱不上‘金屋’,至於我,徐公子身邊的侍女而已,不敢擔‘嬌’之名,徐公子也沒有‘藏’。”

四個字被駁得一字不剩,於師弟哼哼兩聲,“我不與你說,吳王在哪裏?”

嚴師弟最後,三人當中,唯有他保持尊嚴,向馮菊娘深深點下頭,一個字不說,目光更是片刻也不停留。

屏風很輕,馮菊娘移開,讓出一片空地,“吳王不在,徐公子倒有一位。”

徐礎仍坐在原處,側對客人,凝望對面,似乎神遊物外。

於師弟剛要開口,被安重遷阻止,範門弟子不能不守禮儀,三人同時施禮,安重遷道:“徐公子,這兩位皆是範先生愛徒,這位姓於名瞻,這位姓嚴名微。”

徐礎如夢初醒,雙手撐席,轉過身來,笑道:“得見先生高徒,不勝榮幸。”

於瞻憋著一股氣,不等師兄示意,大聲道:“不管你是吳王,還是徐公子,我只問一句:你為何自稱是範先生關門弟子、領受衣缽?欺世盜名,無過於此!”

“因為這是事實。”

於瞻怒極反笑,“不愧是吳王,臉皮厚極,當面說謊,一點也不臉紅。”

馮菊娘正好捧茶過來,嗔道:“瞧你是名讀書人,怎麽說話如此不堪,無緣無故地指責別人說謊,這杯茶……不給你了。安公子、嚴公子請。”

就這麽幾句話,安重遷又一次魂飛魄散,於瞻想要反駁,話到嘴邊,總覺得過重,說不出口,唯有嚴微目不斜視,說聲“多謝”,拒絕接茶杯。

徐礎道:“範先生剛走不久,你們在這間屋子裏還能感覺到他嗎?”

於瞻剛要開口,被安重遷攔下,向嚴微點頭,示意由他說話。

嚴微道:“師從先生數年,得其言傳身教,心存其形,無論何時何地都能感覺到。”

徐礎笑道:“羨慕諸位能陪範先生多年,我只見過兩面,最後一面便是永訣。”

“所以大家都有疑惑,徐公子怎麽得到範先生衣缽的?”

“範先生陪葬之物不過寥寥數件,剩余衣物皆在隔壁房中,並無衣缽。”

於瞻忍不住道:“我們都知道沒有衣缽,所以才來問你。”

徐礎擡手指天,“雖無衣缽,但我已得範學之精髓。”

“哈!”於瞻一怒就要大笑。

嚴微上前半步,拱手道:“徐公子得自學自悟,還是得到傳授?”

“嚴師弟,你……”於瞻沒明白話中之意,以為師弟這就要屈服,被安重遷拽下袖子,這才閉上嘴。

“傳授。”

“範先生親自傳授?”

“範先生留言,宋取竹轉授於我。”

“宋師兄何在?”

“執斧出山。”

“如此算來,宋師兄轉授之言應該不多。”

“不多,三個字。”

“姑且不論真假,只憑範先生留下的三個字,徐公子便自認為已得範學精髓?”

“嗯。”

嚴微再次拱手,“敢問是哪三字?”

“不可說。”

“徐公子以為‘不可說’,還是先生留言‘不可說’?”

“我以為不可說。”

“然則徐公子何以令我等範門弟子、令天下人信服?”

“你們可以問我。”

“問而‘不可說’,問之何用?”

“你們可以問我範門之學,我的回答若與範先生不同,便是欺世盜名,或是相同,便是得其精髓,打個比方,可稱為‘領受衣缽’。”

嚴微神情越發嚴肅,如臨大敵,於瞻卻再一次大笑,“好大的口氣,我先來:禮者,天下之本……”

不等於瞻說完,徐礎已經給出回答,也是三個字:“閉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