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變計

對任何一位稱王者來說,降世王都是最大的威脅,沈耽決定接受寧抱關的示好,“至少先要除掉降世王,否則的話,咱們都是白忙一場。至於寧抱關——先等等,看情況再定,實在沒辦法,就將東都暫時讓給他也可以,只要他真肯讓出秦、關、漢、冀四州。”

劉有終道:“對寧抱關不可心慈手軟,我觀此人相貌,狼形豺心,平時隱忍不發,下手必然一擊必殺。晉王雖有退讓之心,寧抱關卻未必適可而止。東都如今已是困鬥之場,有進無退,晉王三思。”

劉有終進諫時,不自覺地將稱呼從“三弟”變成“晉王”。

沈耽點頭,“我明白,但四弟說得對,事有輕重緩急,我若能除掉寧抱關,當然不會猶豫,可他既已占據東都,得地利之便,事事必然有所防備。咱們與降世王聯手,都未必殺得了他,何況先殺降世王,人心必亂,我等明日為客,更不占優勢。容我好好想一想。麻煩大哥、四弟去見梁王、蜀王,得讓他們知道計劃有變。”

劉有終沒辦法,只得說聲“好”。

徐礎倒是稍稍松了口氣,晉王的這一猶豫,至少能保住東都一時平安,拱手道:“爭奪天下不在一時勝負,天成已然四分五裂,大亂既除,正是群雄並立之際,角力鬥智之外,還有仁義之爭。仁義雖無益於當下,將來卻大有用處。”

沈耽笑道:“我明白四弟的意思,力、智可除大害,卻不能收攏人心,非得打出仁義之旗,令天下人前來附我才行。我的確要盡快返回晉陽。”

“三哥深知我心。”

沈耽大笑,送二人出帳,他留下來重新布置明日的計劃,精選的甲士還能再用,只是要殺的目標變成另一個。

外面雪花飛揚,半途中,劉有終停下,示意護衛退後,向徐礎小聲道:“有件事我必須問個明白,四弟可以實話實說,也可以撒謊,但我還是要問。”

“大哥這是怎麽了?我幹嘛要對你說謊?”徐礎笑道。

劉有終沒笑,拉著徐礎又走出幾步,“告訴我,你究竟是想自立,還是要擁戴明君?你心中的明君是晉王,還是寧王?”

徐礎沒有立刻回答,漸漸收起臉上笑容,“大哥既然問了,我就說實話好了,我有自立之心,卻沒有自立之資。自稱王以來,步步艱難,倒讓我看得清楚,與諸王相比,我在天時、地利、人和上皆不占優,若勉強參與爭鼎,無異於自尋死路。”

劉有終露出一絲微笑,“相術並無奇異之處,更非神仙所授,無非是見得人多些,認人也更準一些。四弟別說我小瞧於你,以我觀之,四弟雖是天下無雙的人傑,卻無帝王之相。”

“能得大哥一句‘天下無雙’,我已滿足,怎敢再求其余?”徐礎笑道。

“然則四弟以為誰是明君呢?”

“我還沒有做出定論。”徐礎搖搖頭,“天成初亡,英雄未必盡聚於東都,或許別處還有他人趁勢崛起,便是天成,也有死灰復燃的機會。”

“哈哈,這倒是真的,降世軍湧出潼關之前,誰能想到秦州的一群亂民竟有今日的成就?但我問的不是天下,就是東都,四弟以為誰是明君?”

“誰能保住東都,並能物盡其用、人盡其力,誰是明君。”

劉有終微微一愣,隨即再次大笑,“四弟果然實話實說。嗯,徒有仁義者,不過愚腐之徒耳,但若是智、力皆強於眾人,仁義便有大用。”

“正是這個道理。”

“論智與力,晉王超凡脫俗,至於‘仁義’,四弟很快就能看到。”

“若看交情,我只認晉王。”

“哈哈,咱們一樣,我只比四弟多份信心。”劉有終停頓一會,“四弟不喜歡瓜分東都的計劃?”

“東都再富,富不過天下。得小富即欣喜若狂,爭於瓜分,我看不出他有大富的機會。”

“瓜分東都是我的主意,你也聽到了,晉王並沒有同意。所以我是小富之人,晉王卻有大富之志。”

“晉王確已露出‘仁義’的端倪。”

“我就是一名相士,懂些人情世故而已,只懂智、力,不明仁義,四弟別笑話我。”

“晉王正需要大哥這樣的人,所謂以仁義馭智、力,此之謂也。”

劉有終大笑,連連點頭,“智與力,我得一樣就夠了。”

兩人說開,劉有終變得更熱情些,叫上後面的護衛,邊走邊聊。

馬維的營地離此不遠,他還沒睡,對明日的計劃憂心忡忡,反復思考利弊,生怕有一點漏洞。

見到兩位客人,馬維大喜,“人說吳王入營,我還以為是謠言,原來真是礎弟!”

寒暄幾句,劉有終立刻說起明天的計劃有變,馬維先是一愣,隨即露出喜色,“我也覺得原先的計劃不妥,降世王本已高居諸王之上,若是殺死寧抱關,降世王更要飛揚跋扈。兩位稍等,我去叫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