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玉樓金闕慵歸去

童貫來時一葉小船,七八個隨從,漂江渡河而來。

離開時帶著楊家船隊的三艘寶船,滿載貨物都是奇珍異寶,身上還揣著幾張揚州寸土寸金的地契。

蔡京和他談笑風生,時辰已經到了,但是他們卻沒有動身的意思,眼睛不時瞥向遠處。

“對不住,對不住,學生來晚了。”

一陣急促的聲音傳來,兩個未來的權奸相視一笑,他們等的就是楊霖。

童貫半開玩笑說道:“某家身份低微,楊解元能來相送就是天大的面子,就是明日午時再來,某也在這船頭久侯。”

蔡京晃著手指,笑的前仰後合,沒有半點府尊的架子:“文淵年少成名,家中豪富,文采風流,自然應當壓軸出場。”

如今這兩個人都還沒有發跡,楊霖的身份雖然暫時不如他們,但是未來肯定是能夠很快到達這個官職的,畢竟是府試第一。

再加上這些天的廝混,三個野心家互相抱團,利益一致早就結下了友誼。

楊霖故意板著臉,佯怒道:“楊某敬你們是老公相(宋人對上位者的稱呼),誰知道幹出這等腌臜事來,事先不告知也就算了,還在這調侃耍笑,最好是快快恢復我的名譽,不然惹急了我把這袍子一割,咱們就地散夥誰也不識得誰。”

“楊解元要學那管寧割袍斷義,某和元長卻不是那華歆,這袍子還是不割的好。”

“時辰不早了,我和文淵就此送別童供奉,將來有緣以期汴梁再相見。”

楊霖和蔡京在岸邊抱拳叉手,三個人互相一拜,童貫轉身登上前往汴梁的船只。

目送船只離去,逐漸消失在茫茫江面,蔡京心懷惴惴:“文淵,你說他能行麽?”

蔡京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童貫身上了,不由得他不緊張。

楊霖眼皮一抹,藏起了眼中的冷笑,答道:“童供奉是官家身邊近侍,最是了解官家的喜好,只要他對症下藥地美言幾句,何愁公相不入官家法眼。自古道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君主挑選臣子報效國家譬如婦人買菜,不看什麽菜新鮮只看她愛吃什麽。我們這些人受不受重用,全在官家一人爾。”

蔡京眼皮一動,聽得是頭皮發麻,哪裏有人把廟堂高遠之事比喻成婦人買菜的……

眼前的年輕人一十五年恪謹守慎,養出了好大的君子名聲,未曾想內心通透如斯,遠勝宦海沉浮多年的官吏。

楊霖見氣氛突然有些奇怪,轉頭一看蔡京一言不發地看著自己,心中暗叫一聲糟糕,差點暴露自己。

“哈哈,老公相無須多慮,盡管在家中靜候佳音便是。”

此時的蔡京只想著重回汴梁,回到那權力的中樞,在廟堂之上有一席之地。至於宰執天下,權傾朝野,還不是他能想到的。

楊霖心中卻十分清楚,童貫回去之後一通美言,蔡京很快就可以回去汴梁重新起復。要知道蔡京的履歷曾經十分光鮮,他熙寧二年便高中進士,調任錢塘尉、舒州推官,累遷起居郎。出使遼國回來,被任命為中書舍人。此時他的弟弟蔡卞已是中書舍人,按規定,做官要以先後為序,蔡卞請求排位在蔡京之後,兄弟二人同時負責書寫詔命。

這一番兄弟相讓的美德,被整個大宋引以為榮,蔡京被改為龍圖閣待制、知開封府。

其後十年,他在章惇和司馬光這對死對頭之間反反復復,始終沒有跌出權力的中心,足見他的圓滑。

楊霖又寬慰了他一番,這才把臂而回,準備各自回府等待。

楊府內堂,楊通的臥房內,所有的姬妾使女都被屏退。

楊通打開藏在內墻的暗門,心疼地看著自己的金庫,這裏是他畢生的積蓄。

最近自己兒子瘋狂散財,已經花掉了十分之三,楊通雖然疼愛兒子,還是時常感到肉疼。

一陣輕快急促地腳步聲傳來,楊通知道是兒子回來了,其他人都不敢進來。

果然,邁步進來的就是楊霖,看著自家老爹又在看自己的小金庫,楊霖笑了一聲,上前說道:“爹,不要心疼了,錢財花出去才是錢,爛在自己手裏和石頭無異。”說完還上前,從一眾珠寶中挑選了一個金釵,這釵子做工精美,用料講究,真可謂是泡妞利器。

楊通慢慢關上暗門,嘆了口氣,臉上寫滿了不舍:“霖兒,你說那個童貫,有這麽大本事麽?爹在江南做生意,這種供奉官見了不下幾十個,每一個都是仗勢欺人、貪財無厭的閹宦,這個童貫雖然長得和一般宦官不太一樣,但是這麽用心花費結交,是不是過了?”

楊霖往椅子上一坐,把玩著剛到手的釵子,順嘴說道:“怎麽沒用,兒子這個省試就指望著他了,更別提殿試,那可是全靠皇帝和當權大臣的。過不了幾天,等他回到了汴梁,咱們父子的大名就要傳入官家的耳中。到那時,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