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九章 奇襲血戰

李素對自己的安排自認很周全,從針對太子的行動,到保護家小的舉措,左思右想,自覺面面俱到,幾乎天衣無縫。

然而,“幾乎”二字畢竟不是個絕對的詞兒,事實上,他的安排出現了漏洞,不是因為思慮不周,而是低估了人性的醜惡。

一個內心充滿陽光的人,對醜惡的認識終歸有些不足的,站在陽光裏的人永遠無法清楚認識到陽光背面的陰影深處裏隱藏著怎樣的畸形和醜陋。

李素是凡人,和大多數凡人一樣,他有喜有悲,有優點也有缺點,凡人做人做事不可能完美,一絲絲的疏忽總有被敵人抓住的時候,比如現在。

雷聲隆隆,大雨傾盆。

低矮的窯洞外,百來名黑衣漢子手執橫刀,目露冷光,一步步地朝窯洞接近。

百人的陣勢很有講究,他們呈半圓散開,圓陣六十人左右,後面四十人則在圓陣外面拉弦搭弓,箭尖直指洞內,窯洞洞口的每一寸空間都在弓箭的範圍之內,任何人從洞內突圍,哪怕沖破了圓陣也會受到第二道弓箭防線的無情打擊,顯然這些人打著趕盡殺絕的主意,不打算留一個活口了。

窯洞內的人早已睡著,對外面的動靜毫無察覺,而李道正和鄭小樓的心情卻越來越沉重。

毫無預兆的,今日竟已陷入絕境!

此時的態勢很危急,百名不明身份的敵人悄然摸近窯洞,離洞口不足五丈,李素事先派人挖好的四個窯洞裏,三個窯洞的李家主母和下人全都睡著了,唯一僅剩的一個窯洞內只有李道正和鄭小樓還清醒著,更要命的是,因為許明珠的堅持,家中百名部曲大部分被她派去保護李素的安危,剩下的守護李家人的部曲卻僅只十來人左右,也就是說,加上李道正和鄭小樓,窯洞內精通技擊搏殺之術,真正能上得了陣仗的人只有十二人,而敵人卻有百人,以一敵十的情勢,更何況此刻敵人全副武裝有備而來,而李家部曲卻毫無察覺。

李道正和鄭小樓面色凝重,二人已明白,今夜必是一番血戰,豁命以赴也不見得能讓李家所有人全身而退。

趁著敵人一步步緩慢地朝洞口接近,李道正也貓著腰,無聲地走到鄭小樓身邊,湊在他耳邊低若蚊訥地道:“等下我先動手,你趁亂去別的洞裏把人叫醒,馬上領她們逃命去,往西邊走,十裏開外有一片樹林,藏在那裏多少能保住性命……”

鄭小樓扭頭瞥了李道正一眼,目光桀驁不馴,從嘴裏簡單地迸出一個字:“不。”

李道正大怒,低聲吼道:“慫娃不聽使喚咋?尊卑長幼的規矩懂不懂?”

鄭小樓這回連頭都懶得回了,眼睛死死盯著漸漸接近洞口的敵人,嘴裏淡淡地道:“你兒子使喚我還得找個我心情好的時候,你能使喚我啥?我做人做事只憑己好,不論尊卑。”

李道正更怒了,揚手便準備抽他一記,隨即反應過來此刻委實不是窩裏鬥的時候,遂悻悻哼道:“慫娃成得了甚事,還侯爺咧,看看都找了些啥手下……”

鄭小樓嘴角扯了一下,淡淡地道:“李叔剛才的話沒錯,不過反過來比較好,我出去拖住他們,你趁亂領夫人她們往西逃命去……”

李道正怒道:“我是一家之主,啥時候輪到你拿主意了?”

鄭小樓扭頭深深看了他一眼,隨即馬上轉過頭去,輕聲道:“侯爺把老爹和妻子的性命托付於我,因為他相信我能護你們周全,李叔,我不能辜負他。”

李道正一呆,而鄭小樓話音方落,人已如一支離弦的利箭閃電般沖了出去,一個跳躍騰沖便已沖到了洞外敵人的圓陣正中,手中長劍隨手一揮,一顆血淋淋的頭顱沖天而起,洞外敵人被這突如其來的驟襲驚呆了,從頭領到軍士,百來人竟呆呆看著鄭小樓沒有任何反應,仿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相信在這個大雨滂沱的夜裏怎會突然冒出一個殺才,突然便幹掉了自己的一個袍澤,仿若鬼魅般無聲無息。

血淋淋的頭顱落地,鄭小樓忽然厲聲嘶吼道:“敵襲!所有人不準出洞,外面有弓箭!”

話音落,一道雪白的光芒閃過,又一顆敵人的頭顱被收割,而鄭小樓則如一只靈貓般竄到了另一個方位。

隨著鄭小樓的這聲大喊,洞內洞外頓時全亂了,窯洞內所有李家的家眷下人和部曲全醒了,而洞外的敵人這時也回過了神,為首的校尉眼皮一跳,頓時目露兇光,此時形跡已暴露,奇襲無效,索性扯著嗓子喊道:“放箭!遇到任何人就地格殺!”

數十聲弓弦嗡嗡作響,漫天箭雨朝窯洞內傾泄而去,洞內不時傳出中箭的悶哼還有丫鬟驚惶的尖叫聲,夾雜在隆隆的雷聲中,窯洞內外一片嘈雜哭喊,分外混亂。

校尉軍令剛下,圓陣已驟然收緊,六十人的陣型有序地朝四個洞口撲去,後面四十人的弓箭手仍不停地朝洞內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