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清流之死(第2/2頁)

老範還是清醒的,這時候大宋太虛弱了,一旦遼兵殺進來,遍地的流民,沒有出路,很可能就被遼兵收買,即便沒有被收買,流民倉皇之下,也會拼命向南逃。

大冷的天,缺衣少吃,一場大雪,就是遍地死屍。想到這裏,範仲淹的頭皮都發麻了。

最怕內憂外患一起來,偏偏最怕什麽來什麽!

範鎮逼得李無羈點燃了蠟燭和美酒,幾十車的物資,就好像一個超級大火把,告訴遼兵大宋出了事,你們快來搶奪吧!

原本範仲淹心中尚且存著一絲憐憫,覺得範鎮也是正道直行,只是腦袋太死了,現在卻一絲一毫的同情都沒有了。

都說貪官奸佞誤國,這樣自詡忠貞的直臣也會誤國!

唉!

範仲淹無暇管範鎮的事情,他滿腦子都是如何防禦遼兵,別的地方還都好,唯獨滄州這一段,黃河進入白溝河,宋遼共同坐擁天險,遼兵踏著冰面,隨時能夠南下,兩百裏的防線,大宋這邊不足一萬人馬,根本是捉襟見肘,究竟怎麽抵擋遼兵,真是讓人頭都大了。

……

“寧安,爹要上戰場了。”王良璟醞釀半天情緒,才說了出來,卻發現桌上的家人都沒有什麽反應,仿佛沒聽見一樣!

他又咳嗽了兩聲,“我這一次要去和遼兵拼命了。”

王寧澤擡起頭,嘿嘿傻笑,“多砍幾顆狗頭回來!”

王良璟豪情萬丈,拍了拍幼子,又看了看王寧安,囑咐道:“好好照顧家裏,爹不會給王家丟臉的。”

王寧安低頭扒拉著碗裏的飯,把空碗放下,沖著老爹一笑,“對不起了,因為我也要去!”

“什麽?”

王良璟大驚失色,連連搖頭,“寧安,你別胡說,你還太年輕了,去不得,去不得。”

白氏心情很沉重,卻沒有反對,“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寧安過年了也十五了,不算小,我都舍得,你有什麽舍不得的!”

敢情母子早就商量妥了,這幾天王良璟就坐立不安,不是遛馬,就是擦拭馬槊,還跑到祠堂,對著王貴的神像坐了大半夜,他心裏想著什麽,家人哪裏不知道。

看到家人都清清楚楚,唯獨自己蒙在鼓裏,王良璟不好意思撓了撓頭,隨機他的臉色沉了下來。

“寧安,不是爹不讓你去,實在是這一次太兇險了,爹身為滄州指揮使,守土有責,遼兵如此猖獗,不給他們點顏色瞧瞧,就妄為六尺的漢子!”王良璟又嘆口氣,“只是咱們的騎兵沒練成,訓練的戰馬還沒長大,軍卒也沒有磨合,很多人都沒見過血。無論怎麽看,勝算都不大,爹是想……”

王良璟還想說下去,白氏攔住了他。

“不許說喪氣話,你是我男人,必須活著回來,不然,不然我就跟著你去!”

平時柔弱的白氏,竟然如此剛烈,王良璟愕然張大了嘴巴,不知道說什麽。

王寧安悶著頭道:“爹,你放心吧,咱們都不會死,而且還會打一個大勝仗!”

“你真有把握?”王良璟驚問道。

王寧安伸出了巴掌,“至少五成吧,其實這一年來,我做了不少準備,只是能不能行,還要戰場上說了算。”

王寧安故作輕松,雙手環抱,笑道:“爹,古人出戰都要殺人祭旗,才能出征成功,這一次我們也殺一個該死的人!為咱們父子添彩吧!”

……

河東路轉運副使範鎮,闖了酒精作坊,惹了大禍,被範仲淹罷免官職,就地看管起來,兩天後,又令人押解著範鎮,前往大名府。

就在途中,押解範鎮的隊伍遇到了遼國打草谷的騎兵,一場殺戮,宋兵被沖散,範鎮也失去了蹤跡。

足足過了兩個月,春暖花開,有一戶百姓挑著糞池的水,去田裏施肥,結果從糞池裏撈出了一具屍體,嚇得立刻報官,經過衙門調查,發現此人身上帶著紫金魚袋,這可是三品大員才能佩戴的東西,當地官府嚇得魂不附體,立刻上書,朝廷派遣欽差下來,很快就確定了身份,這位就是失蹤的範鎮範大人,雖然他品級不夠,但是擔任諫官期間,得到特賜,才能佩戴。

這位做了一輩子清流,卻死在了最臟的地方,成為一時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