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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當這廝聽前往該部巡視的簡師元談起,王大頭領因宗澤在草關鎮事件上一再推卸責任,非常不滿,意欲找碴教訓一下官軍時,立刻來了勁頭,說給官軍添點惡心有何難哉,這口惡氣咱替王大頭領出。簡師元說老弟這話端的仗義,怪不得王大頭領總誇老弟是條漢子。不過那官軍也不是那麽好惹,沒有把握可不敢輕舉妄動。聽說這幾天征糧都征到老弟眼皮子底下來了,足見他們是有恃無恐啊。

這話不提猶可,一提就更激起了劉天寶的火氣。他說這事我們知道,弟兄們打心眼裏就別扭。糧食都給他們弄走了,讓我們去喝西北風呵?我們是拘著王大頭領的禁令,才憋著這口氣沒動。既然王大頭領有意開戒,這事就好辦了。簡師元忙擺手道,我不過是隨口一說,這可不是什麽王大頭領的將令。劉天寶說,就算沒有將令,咱為王大頭領看家護院總沒錯吧。官軍欺人太甚,不給他們點顏色看看,到明天他還不得來上房揭瓦。

簡師元皺眉嘆道,老弟說得也是,要是由著官軍跋扈,早晚有一天,他們得騎在咱脖子上拉屎。劉天寶一梗脖子叫道,那是休想,簡頭領我把話撂在這兒,他們要是能從我這地界上運走一粒糧食,我劉天寶三個字今後倒著寫。

聽劉天寶放出這話,簡師元呵呵一笑,未再多言。他知道,類似劉天寶這種草莽人物,都極愛面子,既然豪言壯語已出,就不會再裝孬種。青龍崗上的這出戲,是注定要開鑼了。

實際上,劉天寶放出那話,也不全然是出於沖動。他這個人,落草為寇多年,打打殺殺慣了,倘若閑得日久,便覺身上難受。而且,他曾數次吃過官府的大虧,與官府的仇隙很深,因此早就想瞅機會收拾禁軍一把。只是由於現在是投在了王子善麾下,並且是仗著王子善的旗號才發展到了上千支旅,他不能不服從王子善的管束。這時他從簡師元的話裏聽出,王子善對宗澤已忍無可忍,盡管尚未明言解除禁令,實則已默許部伍便宜行事。於是也便沒了顧忌。

況且他想,官軍采購隊那幾十號人反正也不禁打,酒肉送上了門,幹嗎不開齋?因此在送走簡師元後,他就即刻布置人馬,在禁軍糧食采購隊的必經之途上設下了埋伏。

由於眾寡懸殊,劉天寶設置的這場伏擊戰自是穩操勝券,不到一刻工夫,禁軍的糧車便悉數被繳,大部分押車的宋軍被俘。但那一隊宋軍兵勇雖是寡不敵眾,抵抗得卻很頑強。而劉天寶在戰前又沒傳令部屬不許殺人,所以在交戰中雙方互有傷亡便在所難免。這是促使矛盾擴大的前提,也正是曾邦才一夥所期待的結果。

如果事情就到此為止,宗澤並不難與王子善交涉,他可以義正詞嚴地對其提出抗議,並要求嚴厲追究責任。可惜的是,這僅僅是這出戲的引子,重要情節還在後面。而接下來的情節發展,又完全地落入了曾邦才一夥預設的軌道,乃至情勢急轉直下,使宗澤原本擁有的理直氣壯,一下子變成了理屈詞窮。

當時經過一場猝不及防的混戰後,有幾個押車宋兵拼命沖出包圍,逃進了駐紮在城東的一個禁軍兵營。這個兵營的主官,是留守司的馬軍統領裴大慶。這裴大慶武藝精湛作戰驍勇,上陣拼殺是把好手,然遇事卻往往欠缺冷靜。這也是在許多武將身上常有的通病。

裴大慶一聽糧車竟在光天化日下被劫,還被打死打傷了不少禁軍士兵,登時火冒三丈。依著他的性子,立馬就要提兵去找劉天寶算賬。但因想到宗澤嚴禁與義軍發生沖突的三令五申,他還是按捺了火氣,先派出部將霍啟山帶少數隨從前往劉天寶寨中交涉,又差人去向閭勍稟報請示,假如劉天寶不肯交還掠取的糧草和俘兵,應以何策處之。

這時的裴大慶,頭腦還比較理智。但曾邦才一夥不能讓他理智下去,如果禁軍保持克制態度,這出戲就得半途夭折,所以他們得繼續拱火。

霍啟山帶人抵達劉部寨前時,劉天寶拒不出面,甚至連寨門也沒讓開,任他們在外面喊破喉嚨,守門的嘍啰一概昂然不睬。霍啟山面對此狀無可奈何,只得帶人憤憤折返。如此一來,禁軍的火肯定是又被往上拱了一把,但距曾邦才他們的需求還不夠。不過這不要緊,他們還有添柴的辦法。

就在霍啟山一行的回營途中,突有百余強徒從道路兩側殺出,這些人動作迅疾兇猛,上來便是瘋狂索命的架勢。霍啟山等人連忙招架,卻哪裏抵擋得住那十倍於己的強徒的暴烈砍殺。何況霍啟山等人還有個不敢擴大事端的顧慮,在格鬥中不敢下手太狠,便越加處於劣勢。

頃刻間幾個禁軍弟兄已被剁成肉泥。霍啟山這時是真急了,可是已經晚了。他在連續斬殺了四五個強徒後,自己也被亂刀劈成了數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