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第3/3頁)

密談是在一處幽靜的茶樓裏進行的。危國祥對於成千的告密,起初並不太熱衷。當時無論城鄉,大大小小的各類幫會俯拾皆是,危國祥早就見怪不怪,連他本人還入著個什麽幫呢。他猜想這個臭魚販子八成是在幫派內訌中吃了虧,就編造了這麽個子虛烏有的謀反罪名進行報復。成千見狀,便鄭重其事地發誓賭咒,說小可絕非危言聳聽,這“光明道”確與一般道門不同,該道反意昭彰,野心甚巨,若不及時剪除,實為朝廷大患。危捕頭若不相信,將其成員抓來一審便知。

危國祥笑道你真是越說越不靠譜,本捕頭職在汴京,又不曾捧得皇上的尚方寶劍,跑到淮南地面上去抓人,那不純粹是狗拿耗子嗎?成千說,用不著勞動危捕頭遠奔淮南,小可預料,只需在汴京守株待兔,便可拿得賊黨入甕。

成千放出此言,卻是有些根據。原來早在年關之前,計洪奎便有與一個綽號“中州虎”的重要人物在汴京會晤的安排,後因金軍圍城,事情便拖延了下來。如今戰事已息,計洪奎就準備近期派人赴京聯絡。雖然由於逐漸失去了對成千的信任,具體的聯絡時間以及那“中州虎”是何人,計洪奎都沒再讓成千知道,但這個大致的情況,成千是了解的。而且,由於成千是北方人,計洪奎曾有意讓他聯系北線,還對他提起過“光明道”設在汴京的聯絡點,就在州橋西南的順發客棧,只是尚未將聯絡人員的姓名交代給他。

成千提供的這些情況,引起了危國祥的重視。

有關神秘大俠“中州虎”的傳聞,在汴京流傳甚廣。某些為富不仁者於夜黑風高時曾受到過“中州虎”的秘密懲處,乃至於談虎變色。這種人不是反賊也是匪寇,拿住就是一功。倘由此入手破獲一樁驚天大案,其功更是非小。這種機會可遇而不可求,現在居然從天而降,真是一個大幸運!

既然案情重大,要不要向上司稟報?危國祥眼珠一轉,認為暫且不忙。因為,一方面,他對成千之言的可信度,還有幾分保留;而另一方面,如果案情屬實,一經上司插手,將來的大功也便輪不到他來領受了。因此危國祥考慮,這事還是暫不聲張,以自己私下裏動手偵破為佳。於是他就嚴肅起來,叮囑成千和牛昌,不可再將此事泄與他人。並且指使他們,自即日起,就去順發客棧附近蹲守,留意淮南方面的來客,發現可疑者馬上向他報告。許諾二人事成之後論功行賞。

成千說他去蹲守不成問題,而且只有他親自去蹲守,方能認出誰是“光明道”的黨徒。問題是他目下囊中羞澀,衣食無著,總須接濟他點銀兩,他才好用心做活。危國祥嘿嘿笑道,你不是牛昌的朋友嘛,你的花銷可暫由牛昌提供。

牛昌趕緊表示,他願意為朋友兩肋插刀,但因近日賭債壓身,實在力不從心,不知危哥能否幫襯兄弟解決掉這點難處。危國祥問明其債主無非是一夥市井潑皮,很無所謂地晃晃腦袋說,這事你就毋庸發愁了,誰再向你討債,你讓他來找我便是。牛昌得言,頓時笑逐顏開連連稱謝。

三個人各得其所,這樁交易便算圓滿達成。危國祥覺得有點滑稽,他在交易中其實一毛沒拔,怎的就打發得那兩個家夥唯命是從屁顛屁顛的了呢?

成千與牛昌離去後,危國祥在茶樓裏獨斟獨飲,就著五香蠶豆將方才的談話又細細咀嚼了一遍。他越琢磨越感到,成千不像是在捕風捉影信口雌黃,否則那廝不可能那麽言之鑿鑿,不可能把事情說得那麽有板有眼。如此看來,果然是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他危國祥一鳴驚人飛黃騰達之日是屈指可數了。

聯想到即將蒞臨的奇勛重賞榮華富貴,他心裏禁不住地蕩漾起了一股奇妙的熱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