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五日,也就是宋軍原定的出兵反擊金軍之日的前一天,汴京城裏爆發了堪稱是北宋歷史上規模最大的一次民眾請願運動。參加請願的各界軍民高達數十萬人,其聲勢之浩大洶湧,幾欲掀翻皇宮。

史載,這場大規模的請願運動乃民眾的自發行為,其導火索是以陳東為首的太學生們的伏闕上書。這大致是不錯的。但是一個運動能夠形成如此轟轟烈烈的勢態,純屬自發不太可能。表面上的民眾自發參與,必定有其幕後的策動者。這場“二五請願”運動的幕後人物,就是那個頗具神秘色彩的民間義士索天雄。

索天雄是平民百姓中知道李綱被罷職最早的一個人。消息是甘雲傳給他的。

李綱的繼任者蔡懋帶著自己的親兵隊趾高氣揚地接管了親征行營司後,即將李綱的親兵統統調充雜役。甘雲氣憤不過,意欲解甲歸田。李綱規勸他,目前國家極缺人才,以他甘雲的武藝和膽略,留在禁軍裏,早晚會有大顯身手之機。大丈夫能屈能伸,切不可意氣用事。聽了李綱的勸告,甘雲總算是沒有負氣一走了之。

李綱被帶往浴室院後,甘雲對朝廷的是非不分黑白不辨越想越感不平,思量著不能就這麽束手無策忍氣吞聲,必須要為李大人做點什麽。可是應當做什麽,又應當如何做?他一時卻無主意,便想找個人商議一下。

禁軍中靠得住的弟兄,甘雲倒是有幾個,但他們皆是血性壯士,有需要兩肋插刀動武玩命的事,找他們來幫忙絕對沒問題,而要在扶助李綱這樣的大事上動腦筋,他們的見識還不如甘雲。於是甘雲只好放開思路,往禁軍弟兄以外的人選上去想。這一想,便想到了索天雄。

甘雲與索天雄並無交往,只是跟隨著李綱與其有過幾次短暫的接觸。但就憑這幾次短暫的接觸,便給了他一個很明顯的直覺:這個索天雄非但古道熱腸俠肝義膽,而且胸有韜略處事穩健,儼然具有成大事者的氣象,是條值得信賴的好漢。所以盡管索天雄只是個無官無職的平民百姓,但甘雲在內心裏對他的敬重程度,卻與對待李綱相差無幾。

索天雄果然不負其望。

聽了甘雲通報的消息,他雖然亦深感震驚憤慨,卻表現得十分冷靜,思路也非常清晰。他稍作沉吟後,沉緩地對甘雲說:“根據你說的這個情況,那個蔡懋十有八九會下令宋軍放棄備戰,停止抵抗,各廂區的廂兵義勇也很可能會被勒令解散,總之他們會千方百計地示好金人。而這樣做無異於開門揖盜投身飼虎,其想法極其愚蠢,後果極為兇險。李綱大人能否從速復職,關乎京城存亡,幹系非常重大,我等絕不可袖手旁觀。計將安出,容我再思。你且少安毋躁,回去候我回音。”

甘雲知道,讓索天雄立時就拿出一個能夠扭轉乾坤的錦囊妙計來也不現實。但聽了索天雄那堅定果決的話語,卻使他找到了主心骨。他相信自己沒有找錯人,索天雄對此事肯定不會一籌莫展無所作為。

事實果然如此,就在與甘雲談話的同時,索天雄已有主意在頭腦裏迅速萌生,否則他的話也不會說得那麽有底氣。只是事情尚需熟慮,未便率爾出口。

罷免李綱的人是皇上,欲迫使皇上收回成命,所面臨的挑戰對象是至高無上的皇權。皇權如山,堅不可摧,不過也不是絕對無法撼動。而普天之下,真正可以撼動皇權的,唯有一個“眾”字。對於這個樸素的道理,索天雄早有領悟。“眾”是由一個一個的個體組成的,而單獨的個體數量再多,如果不能凝聚起來形成一股統一的力量,亦不足以為“眾”。因此,能否將一盤散沙似的無數個個體凝聚成一股力可拔山的洪流,是草民能否與皇權相抗衡的關鍵。

那麽,現在有沒有條件發動全城民眾同心同德地發出共同的吼聲呢?索天雄認為答案是肯定的,其根據,就是他了解得非常透徹的京城百姓的人心向背。

不過索天雄同時也深知,多數百姓都有怕事心理,都不願做出頭的椽子,所以要做這件事,必須先進行串聯鼓動,必須先造成廣泛而強烈的輿論聲勢。而一旦這個聲勢形成,他料定,就必然會有更多的人加入其間添柴燒火推波助瀾。到那時只要有人振臂一呼,必將應者雲集,水到渠成地掀起聲援李綱的驚濤駭浪。

這個辦法有幾成勝算?朝廷能在民意的重壓下改弦更張嗎?

索天雄不敢說有十拿九穩的把握,但目前舍此別無他途。為了使汴京保衛戰不致功虧一簣,為了使百萬生靈免遭荼毒,索天雄考慮,只能這樣鋌而走險背水一戰。

下定了這個決心,索天雄又對行動中可能出現的問題及其對策進行了認真考慮。午後,他即讓索飛春召集義勇隊中的骨幹人員到藥王廟,也就是他這支義勇隊的臨時指揮所來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