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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鬥正處於白熱化時,李綱趕到了這裏。

當時城墻上下的人們都在忙碌著搬運炮石檑木擡送搶救傷員等,混亂中沒人注意到他。待李綱帶著甘雲等親兵登上了城樓,才有士兵發現李大人來了,飛跑去報告了何慶言。

李綱一眼就看出,這裏的形勢異常嚴峻。看到何慶言跑過來,他顧不上問別的,劈頭便道:“城上頂得住嗎?不行就把預備隊拉上來。”何慶言也顧不上禮節,用手臂抹著汗水簡短地回答:“預備隊已經拉上來了,連索天雄的義勇隊都已上了城了。”

李綱聽了,眉頭跳了跳,邁步便要往前走。何慶言急忙攔住他道:“李大人不可過去,前面危險!”

話音未了,何慶言的一個親兵氣喘籲籲地跑來稟報:“何將軍,金兵從右翼殺上來了,那邊的弟兄們恐怕頂不住!”何慶言聞言一跺腳,沖著李綱叫了一聲:“李大人你快下去!”便帶上一隊宋兵跑去。李綱也不搭話,撩開大步也向前跑去。甘雲知道攔他不住,只得與弟兄們在其後緊緊跟定。

沿著城垛向前疾走了百十步,就見有一群潰兵亂哄哄地奔逃過來。有的人一邊跑一邊還驚恐地大喊著:“不好了,金兵殺上來了,我們快撤吧!”

何慶言見狀大驚。他深知此狀影響之大,雖然只是局部失守,但經這樣一渲染,卻能引起嚴重的連鎖反應。對於在內心深處對金軍仍存有恐懼心理的宋軍,這一小部分士兵的驚惶敗退行為如不能及時制止,便極有可能在很短的時間內引起不可遏制的全線大潰逃。

冷汗唰地一下浸透了何慶言的後背,他連忙扯開嗓子大喊道:“站住,不許跑,都給我站住!”

然而他那早在指揮作戰中喊啞了的嗓音,根本抵不過由多種聲音混合在一起的雜亂喧囂的聲浪。潰兵們仿佛什麽都沒聽見,仍在亂七八糟地往這邊奔逃。跑在最前面的一個人,戎裝破碎,滿身血汙,腳步踉蹌,看上去體力已是不支,卻還在鍥而不舍地向前狂奔。

這時李綱已經趕將上來,他擡眼望望那些越跑越近的潰兵,牙根一咬,果斷地下令:“把帶頭逃跑的那廝,給我斬了!”何慶言聞令,緊跑幾步上前截住那個渾身血汙的漢子,揮劍直取咽喉。那漢子欲避不及,喉管嗖地一下被割斷,猛噴出來的鮮血濺紅了何慶言的半截衣袖。與此同時,李綱亦拔劍在手,厲聲大喝:“親征行營使李綱在此,誰敢再跑,軍法從事!”

潰兵們終於被震懾住,驀地停住了腳步。

李綱面色威嚴地再次仗劍大喝:“本帥再說一遍,戰場之上軍法無情。奮勇殺敵者賞,臨陣脫逃者殺。今日本帥就站在這裏,有膽敢越過此劍者立斬,九族連坐!”

與怒目圓睜的李綱及其身後虎視眈眈的親兵們對峙了片刻,潰兵中忽然有人喊了一聲:“他娘的,殺回去跟他金人拼了,死也死個值!”就有一部分人扭頭往回跑去。余者相互張望了一下,意識到他們根本是沒有退路,於是也都狂喊著返身殺了回去。

何慶言匆匆地對李綱道:“李大人,我去前面督戰,你千萬不要再往前走。你若在這裏有閃失,末將吃罪不起。”然後他便帶著他的親兵急切地向前奔去。

這時有一名士兵從另一方向飛跑而來,要找何慶言稟報軍情。甘雲告訴他站在你面前的就是親征行營使李綱大人,你可直接向李大人稟報。那士兵忙向李綱施禮,稟報說城門左側再次被金兵突破,正在進行肉搏,部隊傷亡很大,副將徐吉請求何統制派兵增援。

李綱聽了,眉心不禁蹙成了一個疙瘩。剛才何慶言講過,已經連索天雄的義勇隊都投入了戰鬥,這說明衛州門守軍已全部壓上了城頭,再無預備隊可用。若要從別處抽調部隊來增援,恐怕是遠水解不得近渴。他不禁有點後悔,不該把那一千名禁軍都留在新酸棗門和封邱門,在此緊急時刻,他手裏哪怕能有個一二百人,也是相當管用的。

現在只能就地取材了,有一個算一個吧。李綱咬了咬牙,正要命令他的親兵們全部頂上去,忽聽身後響起一陣腳步聲。他回頭一看,竟是索飛春帶領著她那支女義勇隊手持大刀長矛登上了城樓。

本來何慶言分派給女義勇隊的任務,就是搬運檑木彈藥和救護傷員,並未指望她們參戰。所以盡管兵力極度吃緊,也沒想過讓她們上陣。但是眼見得城頭事急,索飛春哪裏能在城下待得安穩,於是在姐妹們的一再要求下,她便自作主張將隊伍拉了上來,卻恰恰來得正是時候。

從李綱的本意上講,也不忍心讓這些年輕的女人上陣廝殺,但是目下千鈞一發,顧不得那麽多了。當時李綱二話沒說,即命索飛春帶人火速去左翼增援,同時命令除了留甘雲和兩名親兵在身邊以備不時之需,其余親兵也一律增援上去。於是這一股以女人為主的有生力量,便迸發著驚天動地的怒吼聲,生龍活虎地殺向了血肉橫飛的兩軍鏖戰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