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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後面的金兵卻似乎對此熟視無睹,沒有表現出一丁點兒怯懦遲疑,他們連擦把汗喘口氣的工夫都沒給宋軍留,就踏著同伴的屍體沖上來,抓著雲梯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登城。

李綱趕到新酸棗門時,正是金軍開始進行第二輪登城的時候。正在指揮戰鬥的姚友仲聽說李大人到了,剛欲下城去迎,李綱已帶著甘雲等親兵上了城樓。

姚友仲簡略地向李綱匯報了一下方才的戰況,然後勸李綱快到城下去,以免被矢石所傷。李綱卻不但不走,反而向前貼近了城垛,親自去觀察起了敵情。看到登城的金兵已經攀至城墻中段,其後續部隊正源源不斷地湧來,他想了想,對姚友仲道,我們采取如此這般打法,你看如何?姚友仲聽了連聲贊同,說這樣很好,正合兵法之道。於是李綱便命甘雲傳令剛剛趕到新酸棗門的一千余名禁軍火速上來進入陣地,沿著城門兩側一字排開,使用神臂弓先打金軍的後續部隊。

所謂神臂弓,是當時的一種特制弓弩,射程可達二百四十余步,遠程殺傷力較大,是宋軍在野戰中以步制騎的得力兵器。現在要阻擊距離較遠的金兵,正是它發揮效用的時候。

李綱帶來的那一千余名士兵乃禁軍精銳,個個皆為可力挽強弓且能百步穿楊的優秀射手。這些士兵進入陣地後,立即一齊搭弓引箭,射向正在踏橋過壕的金兵。霎時間城頭上是箭下如雨,而且幾乎是箭箭咬肉。擁擠在城壕上的金兵頃刻之間便像被收割的麥子似的倒下了一大片。

金軍前仆後繼地再向前沖,又被射倒一片。如是者三,金軍的後續部隊終於被宋軍的神臂弓壓制在了城壕彼岸。

正在登城的金兵眼見得後援斷絕,自己這一小撮人變成了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孤軍,就不免膽怯起來,向上攀爬的速度明顯變緩。這時李綱讓神臂弓手退下,命原守城部隊上來收拾登城的金兵。宋軍此刻勇氣大增,也不投什麽手炮之類了,一陣滾石檑木,便教那些女真壁虎全都變成了肉醬。

宗望勒馬立於城壕外高坡上帥旗之下,遙望此情此景,惱得咬牙切齒。然而因部隊傷亡過大,無法再接著發起新的攻勢,他只得下令暫停攻擊。

戰場上出現了暫時的間歇。李綱指示姚友仲,抓緊這段寶貴的時間,趕快修補被炸毀的城墻,同時要組織人力將城上的火藥木石備足,以迎擊金軍的再度進攻。好在這裏宋軍的傷亡不大,又有老成持重的大將姚友仲坐鎮指揮,李綱還是比較放心的。由於新酸棗門所處位置的重要性,李綱將其所帶禁軍的半數留在了姚友仲麾下,然後便帶領其余人馬馳往封邱門。

封邱門守將是統制陳克禮。聞報李綱駕到,他披著滿身的硝煙塵土跑步下城恭迎。封邱門這時亦正處於剛剛擊退金軍攻擊的間歇中。李綱就一面拾階而上,一面聽陳克禮匯報著此處的戰況。

攻打封邱門的金軍主將喚作完顏阇母,此人時任金南京路副都統,後來遷任元帥左都監,是為宗望之副手,同樣也是一員打敗過遼軍的勇將。他所使用的攻城手段,與宗望別無二致。但是這裏宋軍的傷亡數目卻比酸棗門那邊大。其原因是金軍炮兵拋射過來的一顆火球恰巧落在了宋軍的火藥堆上,在城頭上引起了連鎖爆炸。陳克禮引咎自責說此皆因他調度不當所致,今後斷不會再發生此類情況。李綱看看陳克禮那正從繃帶裏往外滲著鮮血的左臂,也沒忍心對他多加責怪。

巡視過整個封邱門防區,李綱就如何加固陣地嚴防金軍的再次攻擊,向陳克禮扼要地做了指示,將余下的五百禁軍士兵統統留給了陳克禮,便只帶著親兵隊向西折返,直奔衛州門。城東的陳橋門一帶已交由親征行營副使曹蒙督戰,他就不必親往了。

李綱之所以最後去衛州門,是因為他預料該處所承受的壓力會相對小一點。何灌部的紮營位置就在衛州門外,金軍受到該部的牽制和夾擊,應當會兵力分散甚至顧此失彼。

可是事情完全出乎李綱的意料,金軍在這裏並未陷入兩面作戰的窘境。

當戰鬥打響時,實戰經驗豐富的宗弼只派出了少量主要由阿裏喜組成的部隊去對衛州門進行佯攻,而將其主力集中起來,發揮金軍擅長野戰的優勢,全力以赴地對何灌部分割包圍,打了個十分漂亮的殲滅戰。這場殲滅戰打得非常迅速,也就是用一個時辰,便基本解決了戰鬥。而後宗弼及時調整了部署,即揮師撲來,將對衛州門的進攻,由佯攻轉入了正式的強攻。

由於何灌部的頑強抵抗,使金軍在城外的野戰中傷亡不小,從常理上講,這支金軍的戰鬥力應當是有所削弱。但那場血戰卻大大地激怒了宗弼,也使那些嗜血成性的金兵殺紅了眼,因此在攻城的勢頭上,他們不但不稍遜於進擊其他城門的部隊,反倒是呈現出了百倍的瘋狂。大量的金兵甚至不等炮擊結束,便舍生忘死地沖過了護城河。在李綱到來之前,金兵已數次在城頭上打開了缺口。何慶言與徐吉分頭指揮,經歷幾番肉搏,才將攻上城墻的金兵反復壓制下去。所以與其他城門處相比,衛州門倒成了打得最為艱苦的一個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