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第3/5頁)

落腳客店後,燕青擦拭幹凈身上的雨水,喝了兩杯熱茶,覺得軀體稍稍暖和了一些,腦袋卻一陣陣地隱隱作痛。用過鄺彪送來的熱氣騰騰的酒飯,燕青越感周身乏力,筋骨酥軟,眼皮沉重,困倦難當,便早早地吹燈歇了下去。

鄺彪為燕青送飯時,曾關切地對他道,此地比較偏僻,野獸出沒無常,請客官多加小心,謹防不測。若在平時,燕青會很乖覺地聽出這話裏的蹊蹺。這裏雖非州衙縣府,畢竟也是個人口聚集之地,何偏僻之有?又怎的便會常有野獸出沒?這分明是提醒燕青要加強警覺之意。然而此時燕青正處於憂郁交加、頭昏腦漲之際,竟全然沒有品出鄺彪的弦外之音。

風雨依然急驟。

在窗外持續不斷的嘩嘩啦啦的降雨聲中,困頓已極的燕青很快便沉沉睡熟,發出輕輕的鼾聲。

不知睡了多久,燕青蒙蒙眬眬似覺得房門悄悄被打開了。扭頭去看時,只見一個人影從外面走進來,不甚分明。燕青喝問道,你是何人?那人影柔聲回道,小乙兄弟莫驚,我是你師師姐。燕青詫異,定睛細看,人影已裊裊婷婷行至近前,果然就是李師師。

燕青訝然問道,路途遙遠,風雨交加,師師姐怎生到得這裏?師師蹙著眉尖道,小乙兄弟走後,師師便似失了魂魄,茶飯無心,坐臥不寧,百般安頓不得,便冒雨尋小乙兄弟來了。燕青關切地道,這麽大的風雨,你的身子骨哪裏受得住,莫淋病了,倒教小乙心疼。師師湊到燕青面前道,小乙莫擔心,姐姐其實不曾被雨淋著。燕青伸手摸了摸,果然師師身上的衣衫全是幹的,沒有一絲水漬,方放心地道,如此便好,只是這小屋裏只有一張床鋪,怎麽安置姐姐歇息呢?師師嫣然一笑道,有一張床就足夠了。你我就此同床共枕,小乙難道不樂意嗎?

燕青聽了這話,似被烈火烤著了一般,渾身發起熱來。師師便伸出溫潤玉手去撫摩燕青。燕青亦情不自禁地動手去撫摩師師。那一種美妙感覺,勝似品嘗了仙果瓊漿。纏綿溫存中,兩個人的衣衫皆不解自褪。

正在這緊要關口,忽有一股冷風卷來。燕青回眸一看,竟是皇上趙佶闖進房來,身後跟隨著張迪等一幹太監,似乎還有一群手執劍戟的皇城禁軍。趙佶橫眉怒目,面色如鐵,大步奔上來,一把將燕青從師師身上揪下,聲色俱厲地喝道,姓燕的你這廝好大膽,竟敢淫戲朕的女人!來呀,與朕將這個藐視君王、無法無天的淫棍拿下。後面的禁軍應一聲遵旨,就呼啦啦搶上來拿人。燕青欲待反抗,卻被禁軍死死地按住了手腳,半點也動彈不得。

燕青急得大叫一聲,猝然驚醒,方悟適才乃是南柯一夢。當時但覺心跳怦怦,冷汗遍體,筋疲力盡。

他想擡手拭去額上的冷汗,手腳卻仍然動彈不得。睜眼一看,幾張猙獰的面孔兀地映在面前。燕青又是倏然一驚,這時才完全從夢裏醒來,心知是遭了暗算。

畢竟燕青膽識過人,面對猝不及防的險惡處境,片刻間便鎮定了下來。他掃視了一下將自己按在床上的幾個黑影,沉著地道,諸位意欲何為?是想要銀子嗎?在那邊的包裹裏,我悉數奉送便是。

蔣全嘿嘿笑道,你這廝倒是聰明。銀子我們自然是要,你的命我們也要。燕青道,我與諸位素不相識,往日無冤,近日無仇,欲取我性命是何道理?在旁狠狠地壓著燕青一只肩膀的邱盛晃晃腦袋道,你仔細看看我這張臉,還認得你邱爺嗎?

燕青於黑暗中努力辨認邱盛,雖然看不分明,卻還能認出那兩道掃帚眉。他憤憤地啐了一口道,原來是你這條癩狗。

邱盛獰笑道,你這廝還想罵什麽,盡管罵,再遲一會兒可就什麽也罵不成了。不是你邱爺成心與你過不去,這是你自找的。那日你管的什麽閑事?邱爺的閑事是你能隨便管的嗎?你以為你打了邱爺,辱了邱爺,拍屁股一走便了之了嗎?這才叫山不轉水轉,冤有頭債有主哪。

蔣全不耐煩地道,行了行了,你哪裏來這許多的啰唆,快點做活。邱盛道,好好好,我這是要讓他死個明白,省得到閻王老子那裏告我濫殺無辜。說著,將右手高高揚起,一把明晃晃的大菜刀便照著燕青的頸項砍了下去。

燕青早在與他們周旋之時,全身便暗暗地運足了氣。此時猛一發力,掙開了蔣全等人的擒壓,又極快地就勢一滾,使邱盛的菜刀落了空。

那邊蔣全緊接著又是一把剔骨尖刀向著燕青的軟肋刺去。這一刀眼見得是躲閃不及了。若是被他刺中,不說一命嗚呼,也是要胸穿背透。燕青在情急之下只能疾速地一側身,以盡量避免那剔骨尖刀刺中身體要害。

說時遲那時快,正當蔣全的尖刀剛剛觸到燕青的皮肉時,突有一粒石子飛來,既準又狠地擊中了蔣全的手腕。蔣全負痛一抖,失去了進擊的力度。未待他反應過來,一個人影已從門外沖進房中。眾人聞聲皆回頭看去,由那高大魁梧的身形上,可以看出,此人乃是客店裏那個新雇的雜役鄺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