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時逢恰巧

“湘雨,余覺得,你此番是去不了江南了……”

頓了頓,見長孫湘雨一臉困惑地望著自己,金鈴兒微笑著補充道,“倘若你還想保住肚子裏夫君的骨肉,余勸你還是收一收性子,老老實實呆在府上……”

話音落下,整個東側偏廳鴉雀無聲,伊伊整個人下意識地後仰,雙手緊捂著嘴做驚呼狀,謝安舉著湯勺依舊保持著喝湯的動作,神色愕然地望著長孫湘雨,就連湯汁順著傾斜的湯勺漏出來滴在桌上都不曾反應過來,至於梁丘舞,正準備舉筷夾肉的動作登時停頓,三個人呆若木雞。

而作為當事人的長孫湘雨,其臉上表情更是詭異,歡喜、震驚、難以置信,各種復雜的表情交織在一起,她幾次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麽,但是最終卻又作罷。

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聽“哢嚓”一聲,梁丘舞手中的紫竹筷子應聲折斷。

這仿佛是個訊號,長孫湘雨臉上復雜的神色頓時被發自內心的喜悅所取代,雙肩微微顫抖,望著金鈴兒急聲問道,“鈴兒姐,你說什麽?你方才說什麽?”

是自己沒說清楚麽?自己說得挺清楚呀……

暗自嘀咕了一句,金鈴兒重復說道,“余的意思是,妹妹已懷有身孕,不易再長途跋涉跟著夫君到江南去……”

“哦,哦,”長孫湘雨點了點小腦瓜,在沉默了半響後,忽然擡起頭問道,“那……什麽意思呢?”

什麽意思?

這還能有什麽意思?

金鈴兒聞言愕然,不明所以地望著面前一臉期待的長孫湘雨,下意識偷偷瞥了一眼梁丘舞,只見梁丘舞俏臉漲紅,右手死死捏著那雙被折斷的筷子,伴隨著“喀喀喀”滲人的聲響,她手中的斷筷逐漸朝著木渣靠攏。

很明顯,就連眾女中最笨的梁丘舞也聽懂了,聰慧如長孫湘雨竟然沒聽懂?

事實上,長孫湘雨並不是沒聽懂,只是太過於激動,不敢相信自己的雙耳罷了,畢竟針對金鈴兒替夫君謝安誕下一個女兒這件事,長孫湘雨那可是十分眼紅的,畢竟當親娘與當姨娘還是有本質區別的,如今驟然聽到喜訊,得知自己已懷有夫婿的骨肉,這如何不叫她欣喜若狂。

“意思就是……”憑金鈴兒那足以與梁丘舞媲美的智慧,想了半響顯然也找不到什麽好字眼來,吞吞吐吐說道,“就是說妹妹已身懷有孕……唔,有了夫君的孩子……這回聽懂了嗎?”說完,她詫異地望著長孫湘雨,心中納悶平日裏聰明絕頂的姐妹為何突然變得這般愚笨。

在金鈴兒古怪的目光注視下,長孫湘雨幾番欲言又止,最終,小嘴一咧,臉上露出一個在謝安看在最為真實、最為美麗的笑容,繼而輕抿嘴唇,一臉喜色地低下頭去,右手輕輕撫摸著自己的小腹。

差別好大……

望著長孫湘雨那一副賢妻良母般的模樣,謝安驚地倒抽一口冷氣,自打與這個女人相識以來,她何曾露出過這般叫人怦然心動的女人魅力。

謝安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

好家夥,這個看上去仿佛綻放著母愛的女人是湘雨?是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瘋女人?是那個有膽量拉著自己在城樓頂上做愛做的事的長孫湘雨?

那一瞬間,謝安由衷地感覺自己心中對長孫湘雨的印象為之顛覆。

不可能!

這般綻放著母愛的女人,不可能是自己的湘雨!

就在謝安驚地無以復加之時,忽然間,長孫湘雨猛地擡起頭來,沖著梁丘舞一挑娥眉,嘴角一揚,其中含義,不言而喻。

對嘛,這才是自己的湘雨……

謝安拍拍胸口吐出了口氣,繼而偷偷望了一眼左側的梁丘舞,只見梁丘舞整張俏臉紅地仿佛要滴出汁水來,右手中的紫竹筷子早已瞧不出原本的模樣,更有甚者,她的左手看似是平放在桌上,但是桌板卻不時發出“哢哢”的不堪重負的聲響。

“哢!”整張桌子為之一晃,自梁丘舞左手的位置開始,裂開好幾道裂痕,著實嚇了謝安一跳。

說實話,謝安還真怕梁丘舞當場翻臉掀桌子,畢竟長孫湘雨這一番挑釁可不得了,那可是戳中了梁丘舞這幾年來最大的一塊心病,也難怪她氣得連殺氣都釋放出來了。

“呃……妾身去叫人換雙筷子……”察覺到情況不妙的伊伊連忙站起身來,畢竟她一直以來就很照顧梁丘舞,盡管三年由於枯羊的事兩人鬧得有些不愉快,但是今時今日,她二人早已消除了當年的尷尬,當然了,這得多虧謝安從中穿針引線。

“唔。”被伊伊這一打岔,梁丘舞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的失態,接過伊伊遞來的新筷子,低頭吃飯。

期間,謝安瞥了一眼那團早已瞧不出原本形狀的木渣,只感覺後背陣陣發涼,畢竟梁丘舞方才非但將其捏碎,更將其捏成了一枚藥丸,這等手勁,足以傲視天下了,至少常人的骨頭是絕對承受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