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渡殺人事件 徐他的身份

曹公對徐州民眾來說,並不是什麽美好的回憶。在初平四年和興平元年,曹公的軍隊兩次進攻徐州,屠戮了數座城池。在一些詩人的誇張形容裏,泗水甚至為之斷流。

我無意去指摘曹公的作為,但以結論而言,無疑徐州人都不喜歡曹公,或者說十分痛恨曹公。

徐他是徐州人,雖然他的籍貫是廣陵,但說不定他有什麽親戚朋友在那兩次大屠殺中喪生。這麽來看的話,他的動機很可能是出於仇恨——畢竟對徐州人來說,對曹公恨得咬牙切齒的大有人在。

“這是我的失職,在把徐他召入虎衛時,沒有嚴格審查過。可誰又能料到一個廣陵人會對泗水附近的屠殺懷有恨意呢?”

許褚在辯解,似乎在推卸自己的責任。可在我看來,他這麽說,卻別有深意。不過我沒有說破,時機還未成熟。

帶著幾絲疑慮,我來到關押那兩名侍衛的牢房。這間牢房只是個臨時羈押所,很簡陋,如果裏面的囚犯想逃跑的話,不用費太大力氣。

守護打開牢門的時候,那兩名衛士正蜷縮在牢房裏,聽到開門聲,兩個人驚恐地擡起頭。他們嘴邊只有淡淡的胡子,還是兩名少年罷了。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讓每一個青壯男子都拿起了武器。

我走進牢房,示意守衛把門關上,還不忘大聲交代了一句:“如果我被挾持的話,不必管我,直接殺死劫持者。”

這是曹軍的一項傳統,是從夏侯惇將軍開始的:對於劫持人質者,不必顧忌人質。這個原則貌似粗暴,卻杜絕了許多問題。

“我受曹公的指派,來調查一下徐他的背景,你們要如實告訴我。”

我和顏悅色地對他們說,不需要多余的威脅,他們已經犯了足以殺頭的大錯,如果不趁這次機會將功補過,就是死路一條。

“你們之前認識徐他嗎?”

其中一個點點頭,另外一個搖搖頭。那個說認識徐他的衛士叫鄭觀,他跟徐他還算熟悉。

鄭觀的描述和許褚差不多,刺殺當天徐他帶著兩個陌生士兵走到大帳前,自稱是從別處調撥過來接替虎衛來執行宿衛工作,鄭觀查驗過腰牌發現無誤,就跟他們換崗了。然後他和自己的同伴回到宿營地,一直待到被抓起來。

“徐他跟你換崗的時候,有沒有說什麽話?”

“例行公事,其他的沒說什麽。徐他一向是個沉默寡言的人。”鄭觀回答。

“例行公事的話也可以,每一個字我都要聽。”

鄭觀仔細地回想了一下,告訴我:“他說本該換崗的虎衛被箭射傷了,許校尉讓他從其他部隊抽調兩個人來頂替。就這些。”

“他們當時穿的什麽衣服?”

“普通的侍衛裝。”

“三個人都穿著嗎?你確定?”

“確定,虎衛是赭色的,和普通侍衛裝不同。”

“後來刺殺發生以後,你們回到過現場嗎?”

兩個人一齊搖搖頭:“我們回去後一直在睡覺,直到被抓起來投入大牢。”

我低頭沉思了一陣,又問道:“你對徐他了解多少?知道他平時跟誰來往比較頻繁?家裏還有什麽人?”

鄭觀很為難,他跟徐他只是一般程度的熟悉。想了半天,他終於開口道:“徐他性格比較孤僻,不大跟人來往,很少提到自己家裏的情況。不過人倒還算熱心,經常幫著我們念些布告家書什麽的。”

“他幫你們念布告?他認識字?”

另外一個人擡起頭來:“是啊,他說是哥哥教的。”

“他還有個哥哥?”

“應該是吧。他是廣陵人,不過口音卻很像是袞州地方,我們打趣他是個逃犯,他辯解說是跟哥哥口音走的。”

從牢房出來,我的心情有些沉重。可以肯定,許褚沒有完全說實話。這位彪形大漢比他外貌看起來的要精細得多,十句中九句都是實情,只在關鍵之處說了謊,如果稍不注意很容易就會被蒙混過去。

幸虧我不是這種人。我是個計吏,每天都跟數目打交道,就算是一個數字的閃失也是大麻煩,這讓我養成了謹小慎微的習慣。

許褚說他在帳篷裏遭遇的殺手,穿著虎衛號服。而鄭觀卻說換崗的時候,這些殺手穿的是普通侍衛服。這是一個微小的矛盾。

不過這個矛盾足以揭示許多事情。

現在還不好說誰對誰錯,但許褚一定還有事情隱瞞著。這提示了我,在這之前,我有一個地方得去,希望還趕得及。等我做完那件事去找許褚時,已經接近傍晚。我的衣服上散發著惡臭,讓路過的人都掩住了鼻子。

我再次找到了許褚,開誠布公地說:“我相信您對曹公的忠誠,但有些事情您沒有說出來。”

許褚虎目圓睜,似乎被我的話冒犯了。我毫不膽怯,把我的疑問說出來。許褚不以為然,說也許徐他是在站崗時偷偷換的號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