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城之夜 白帝城困局(第2/5頁)

隊長抓了抓頭,表示這是上頭的命令,自己也不清楚。如今所有的白眊兵都被打散,布置在永安縣四周,說是為了防止賊人進入。不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把堂堂近衛白眊兵撒出去布防,這是殺雞用牛刀。而且若是宮中有事,沒個半天時間他們都無法聚合。

“拳頭捏不到一起,這支天子親衛算是廢了,到底是誰安排的,實在是有點居心叵測。”楊洪心想,連忙又問如今在永安城中擔任宿衛的是誰。隊長說是陳到將軍,如今白帝城裏裏外外的防衛工作,都是他來負責。

楊洪聽到這個名字,疑惑更為濃厚了。陳到是劉備的親隨,從豫州那會兒就一直忠心耿耿地跟隨,由他負責宿衛倒也沒什麽問題。可楊洪總覺得味道有些不對,這不是什麽基於事實的判斷,而是一種直覺。

“就是說,信使不許進城的命令,是由陳到將軍下達的嘍?”

“是的,我們被分散調配到此,也是陳到將軍簽發的。”

“奇怪……他到底想做什麽……”楊洪正在疑惑,忽然看到剛才那白眊兵跑回來了。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隊長趕緊給他遞了一碗水,他一飲而盡,這才喘息著對楊、馬二人道:“上頭有指示,你們兩位允許入城覲見,不過……”

“不過什麽?”

“進城以後,不允許離開。”

楊洪和馬承對視一眼,表情都有些凝固。這就等於把他們兩個當成是活的案牘公文,只許送進去,不許送出來。

“這個命令是陳到將軍下的?”楊洪問。

“是……”白眊兵被他的眼神盯得有點害怕。

楊洪眼神一凜,沒再逼問。隊長吩咐把拒馬搬開,讓出一條道路,放他們進去。

楊洪和馬承重新上馬,慢慢朝前走去。永安縣境內的民居與附近的樹木已經被拆除砍伐一空,這是為了避免被攻城的吳軍所利用,老百姓不是逃走就是被逼入城。所以他們放眼望去,沿途處處斷垣殘壁,竟無一絲生活氣息,也沒一個人影,安靜異常。

他們沿著江邊徐行數裏,終於看到遠處白帝城的輪廓。此時正值清晨,江面上升起一片慘白色的蒼茫霧氣,好似一只無形大手正在把整個城池用裹屍布包起來準備下葬。

就在兩人即將走入城邊之時,楊洪忽然對馬承道:“馬兄,在進城之前我想與你談談。”

“談什麽?”馬承有些意外。

“老君侯生前在益州,其實日子過得很不如意吧?”楊洪平靜地問道。

馬承不明白楊洪為什麽突然提到自己父親馬超,而且還用如此不客氣的語氣。他略帶不滿地回答:“我父親深荷天子大恩,君臣相知,如魚得水。”楊洪自嘲地笑了笑:“既然馬兄這麽不坦承,就當我沒說,咱們進城吧。”

他這麽一說,馬承反而疑惑起來。他連忙拽住楊洪衣袖,歉然道:“季休,你別這樣。我父親他……他確實是郁郁而終——大仇未報,人之常情啊。”

馬超全族幾乎都死在了曹操和張魯手裏,投奔益州以後一直矢志北上報仇,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聽到馬承這麽說,楊洪只是笑了笑,反問道:“彭羕之事,莫非老君侯全不放在心上?”

馬承聞言,肩膀一顫。彭羕是益州的一位狂士,前幾年專程去拜訪馬超,勸誘他造反,結果被馬超反手告發,下獄誅死。這件事處理得很幹凈,馬超的地位絲毫沒受影響,可現在看馬承的反應,卻沒那麽簡單。

“彭羕死後,父親日夜籲嘆,身體垮得很厲害。我曾問他,彭羕之事已跟朝廷說清楚了,為何還如此憂慮。父親什麽也沒說,只是叮囑我以後要慎言慎行。”馬承答道。

楊洪明白馬承的言外之意,也明白馬超到底在憂慮些什麽。彭羕雖死,可大家不免都有疑問——為何彭羕不去找別人,偏偏要找你馬超呢?要知道,馬超原來可是關西梟雄,若不是孤身入蜀,本該是與劉備平起平坐的諸侯。劉備對馬超雖厚加封賞,提防之心卻從不曾消退。此事一發,猜疑更重。馬超在益州全無根基,本就是仰人鼻息,彭羕事件以後,他行事更是如履薄冰。馬超的去世,恐怕與他抑郁之心大有關系。

“所以你才如此沉默寡言?為免走老君侯的覆轍?”楊洪說得毫不委婉。

“是的……”馬承認輸般地松弛肩膀,嘆了口氣,算是承認了。他的謹慎,和他父親臨終前的心境有著直接關系。他是馬家唯一的骨血,想要在益州生存下去,只能盡量小心。

“這正是我所擔心的……”楊洪道,“從現在開始,你需要做一個抉擇。”

“為什麽?”

“你還記得那句天子托孤給諸葛丞相的流言嗎?若嗣子可輔,輔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