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蒙古商人(上)

不久,刑部司開始審理了劉亞伯私用童工案,與此同時,《齊魯周報》也開出專版,連續數周公開辯論此案,遂漸,此案竟成了山東各階層關注的焦點,它已經不僅僅是一個案子本身,它扯出了律法與人情,兒童保護及法定教育等等更深層次的問題。

一直到半年後,《齊魯每日密聞》的頭版頭條,登出了劉亞伯最終被判處終身流放琉求的消息,這樁讓人們關注了近半年的案子終於塵埃落地,但它帶來的影響卻是極其深刻的。

《齊魯周報》的社論寫道:“律法應以道德、人情為基礎,不通人情、不論道德,實為律法制定的不善……”

《齊魯每日密聞》又披露,刑部司曾兩次頂回了李思業要求殺劉亞伯、以儆天下的批復,且不論這是作秀還是真實,但它卻在山東開啟了以法抗權的先河。

於是,從此案開始,民眾逐漸關心一些大案、要案的審理,數年後,刑部司開始引入了陪審團制度,同時,一種新興的行業,專門替人打官司的‘師辯’,也孕育而生。

且說李思業回到益都後,立刻召見內務府令蕭進忠,命他暗察山東私用童工的情況,不久便在劉亞伯案尚未宣判之前殺掉了幾個罪大惡極的私營業主,又將一些屢教不改的父母罰錢、打板子,這才有效遏止住了私用童工的猖獗勢頭。

此事先擱在一邊。

就在李思業視察紡織工場後的第三天,在益都發生了一件事,事情不小也不大,但它的最終後果,卻是再一次改變了蒙古的歷史。

這件事還得從山東的情報機構講起,山東的情報機構有兩個,對外是齊魯營,在宋、金兩國都有秘密分布,而對內的反間諜機構便是內務府下的捕風營,相當於今天的國家安全局,由李思業的前親兵都尉王四寶掌控,手下有五百名精幹之士,又在各地市井發展數千名線人,專門對付宋、金、蒙滲入山東的間諜。

這天中午,王四寶被院子裏的叫嚷聲吵醒了,自離開李思業的親兵營以來,他就常常在睡夢中笑醒,他還記得走的那一天,眼淚汪汪,仿佛死了老子娘,若現在再讓他回頭一次,他恐怕連個屁也不放,就逃之夭夭,從都尉升為中郎將,他不幹,那真是傻子了。

“什麽事?吵老子午睡!”

“王將軍!我們發現一名蒙古間諜。”仿佛是一盆冷水當頭潑下,王四寶睡意頓消,立刻精神抖擻問道:“人在哪裏?”

“在東市買鐵,幾個弟兄先盯著,我等趕回來,等將軍定奪!”

“這種事還要定奪個屁,走!跟老子抓人去。”沒幾步,又回頭疑惑地問道:“你們怎麽知道是蒙古間諜?”

“來人用銀子交易,一次要買幾萬斤上好生鐵,那掌櫃不敢隱瞞,立刻報告了線人,屬下想,若是金國商人,萬萬不會用銀子來買,況且交貨地是恒州,屬下便可推斷,定是蒙古人需要生鐵。”話還沒說完,只覺一陣風刮過,對面之人早已沒了蹤影。

那名軍士所說的東市位於益都東門附近,主要經營鐵、煤、馬匹、木材等戰略物資,而與東市對應的則是西市,卻主要經營鹽、茶、米、油、糖等關系民生大計的物資,進兩市經營的商家皆須本錢在五萬貫以上,且沒有不良記錄。其余非受控商品,或少量的控制商品,皆可沿街買賣,但不管商家大小,都必須要到市舶監去登記備案,按資本大小分級管理。

中國自秦漢以來,商的地位就仿佛是一夜情造的孽,從來就低人一等,妓女人老珠黃後大半歸宿便是嫁作商人為婦。不過惟獨宋朝,商人的地位卻不低,不光貢獻了七成的GDP和大半稅收,還幫助朝廷分流失地農民,緩和社會矛盾,所以宋至亡國都沒有爆發大規模的農民起義,根源便在於此。

王四寶抓住的間諜果真是從北蒙來的,身份卻是個商人,北蒙自從丟掉中都和遼東後,這中原地區所產的東西便漸漸稀缺起來,再加上執政的斡兀立海迷失目光短淺,一味仇視漢人,把鐵木真和窩闊台辛辛苦苦找的漢人工匠趕的趕、殺的殺,到了最後,甲壞了沒人補,刀斷了沒人接,眼看忽必烈即將進攻,她這才著急起來,翻出老祖宗搶的銀子,派心腹八刺去中原地區采購糧食和鐵器,又恐他漢話不熟,露了馬腳,便又找一個原金國的商人陪同。二人在金國逛了一圈,聽說山東的鐵器質量最好,糧食也便宜,便巴巴地跑來益都。八刺在城外等候,派商人進城去摸物價底細,不料那商人剛開口便被抓獲。

“老實一點!”軍士狠狠地朝蒙古商人的屁股上猛踹一腳,又問王四寶道:“將軍,這間諜該如何處置,要不要?”他比了個殺頭的動作。

王四寶卻沒吭聲,這個功勞他當然不會輕易扔掉,他在考慮此事是向頂頭上司蕭進忠匯報,還是直接向李思業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