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求訪大賢

在饑荒得解的同時,李思業也開始著手尋找他最急需的文官。這是一個寒冷而晴朗的早晨,屋檐下掛著長長的冰刺,嚴寒幾乎要將大地都凍裂了。益都府最繁華的前門大街上冷冷清清,許多人家的大門都敞開著,屋裏已沒有人,看不見半點生機,殘破的窗子在寒風中搖曳摔打,傳來刺耳的‘吱嘎’聲。饑荒給李思業帶來了沉重的打擊,雖然意外得到的糧食極大的緩解了眼前的危機,但還是不足以維持到夏收。治理、文官、人才便成了當前最緊迫的問題,昨天李思業在傳喚地保時,無意中得知原濰州太守謝其志賦閑在益都,李思業當即改變第二天察軍的計劃,一早便和柴煥來拜訪謝其志。看在五鬥米的面上,謝其志勉強接見了李思業。

即坐,李思業誠懇地道:“思業出身草莽,今幸得山東一路,卻苦於治理無人,我聞先生曾是濰州太守,可否出山助我?”

謝其志卻淡淡一笑,臉上帶著三分感動,眼睛裏卻閃過七分不宵,他道:“大將軍高看我了,若將軍之志只在一州一路,我勸你不如投靠朝廷,以將軍的實力早晚必飛黃騰達;但若將軍志在千裏,還須良馬相配,我雖曾為一州太守,實在是碌碌庸人,否則也不會為這五鬥米折腰。我看將軍也非李全之輩,謝某倒知道益都有一大賢,願推薦給將軍。”

李思業早看見他眼中的神色,心中惱火,卻又不好發作,只得忍住氣道:“先生請講!”

謝其志卻並不回答,他到書櫥上翻起書來,看得李思業眼中冒火,恨不得一把將他喉嚨裏的話擠出來,那謝其志翻了半天書,見李思業不肯再給他幾袋米,這才死了心道:“大將軍可聞我金國第一詩人元好問否?以元好問的才能還是此人的學生,此人曾為三任太子太傅,兩次出相,後任國子監祭酒,一生門生無數,他就是趙秉文,曾為我金國三朝元老,現在就閑居益都,前日還去拜訪過他,精神尚好,以他的見識必能為大將軍指一條明路。”

李思業也懶得再求他出山,問明地址後,便丟下五鬥米,告辭而去。

待李思業走後,謝其志之子埋怨父親應該答應賺些祿米,謝其志卻冷笑說道:“他雖占據山東北部,到底不過是一土匪,我堂堂進士之身,豈可委身事匪!再說朝廷恐怕不久就會來山東平亂,一但他敗亡,我豈不會被人恥笑千年。”

期子卻又不解地問道:“那父親為何又推薦趙閣老呢?”

“我是看在他善待百姓的份上才向他推薦的,以趙閣老之眼光,或許能為他指條明路吧!”嘴上說著,眼睛卻向那幾袋米瞟去,暗恨自己臉皮薄,為何卻偏開不了這個口多要幾袋。

趙秉文的家在益都的一個小巷裏,院墻很高,門卻很小,根本讓人想不到這竟是一個退休宰相的家。

柴煥上前輕敲了三下,一名小童出來開了門。

柴煥拱手一禮道:“請稟告你家主人,益都李思業求見。”

小童笑笑道:“我家主人出去散步了,你們可願稍等片刻?”

“那就打擾了!”

小童將眾人領進了小院,這是一個恍若世外桃園般的地方,滿眼都是深青色的蒼柏,在四個墻角各種有一叢翠竹,勃勃的生機和外面荒涼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親兵自在院中等候,李思業和柴煥被讓進了客廳,屋內的陳設十分簡單,但卻收拾得一塵不染,窗前的幾盆盆景處處顯露出主人清雅的心境。

小童隨後奉上了三杯清茶道:“請稍坐,我家主人即刻便回來。”

不一會兒,一老者從外面散步回來,只見他相貌清奇,須發灰白,身穿普通的長衫,和一般長者並無區別,但李思業卻感到他的目光掃過,自己竟有一種被看穿的感覺,他看了看李思業的名刺,笑道:“大將軍怎麽有時間來老夫蝸居?”

李思業被他叫得慚愧,便道:“這‘大將軍’是自封的匪號,讓閣先見笑了。”

趙秉文卻很和善地說道:“無妨!我也略聞振威軍的建制,我雖不懂兵,但也覺其中條理清晰,頗有漢唐古風,決非烏合之眾可比。”

輕茗一口茶後,李思業立刻將話題切入了主題“現在山東餓殍枕藉,以我之見是人禍大於天災,我雖有心救百姓於水火,卻不知該從何入手,請閣先教我。”

趙秉文微微一笑道:“我聽說大將軍與士卒同甘苦,又聽說你還親自為災民施粥,這雖有點不成體統,但足見將軍赤子之心,僅憑此我就可推知大將軍確實是有誠心來訪。”說到這裏,他沉思了片刻,用一種略帶滄桑的語調緩緩地說道:“《尚書》中有言:‘民為邦本,本固邦寧’;孟子也雲:‘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乃是說國以民為本,民則又以士為先。道理雖然簡單,可真正會用者卻沒有幾人,從先秦的陳勝、吳廣之敗,漢初的項羽之衰,乃至後來的張角、黃巢以及本朝的鐘相、楊幺,甚至眼前的李全、楊安兒之輩,無不是敗於藐視士者。大將軍真要想成一番事業,必須用士,否則早晚會走回李全的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