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九章 殺許

聽伯父這麽一說,朱倫徹底明白了。

天子說過,終生不立太子。

這可是歷朝歷代破天荒的頭一遭,要知道,一個皇帝登基的第一天就要確定兩件事:一是叫工部為他修建陵墓;二是立儲。

這兩件事一生一死,看起來好象只是皇帝的私事,卻關系到法統和禮制,絲毫馬虎不得。

但規矩是用來打破的,嘉靖天子是何等剛強的君主,他不立儲君,誰又敢多言。

不立太子的後果很嚴重的,甚至影響到朝局的穩定。皇帝可有兩個皇子,無論是立長還是立賢,大家都可以爭上一爭。

朝中大員未必沒有要做從龍功臣的心思。

陳洪以往和景王就走得很近,無奈,去年景王被強令就藩。

如此,二王爭位才算是塵埃落定,裕王的位置才算真正確立。

作為景王的得力幹將,陳洪若說不心慌也是假話。

他很快就投到裕王府麾下。

不過,這種半路從敵對陣營投過來的人一向不受人待見。

陳洪要想得裕王歡心,又免得將來被人清算,就得立功,立大功。

如今,徐階和裕王老師高拱爭內閣首輔之位正爭得如火如荼。

如果能夠替王爺的老師爭得首輔之位,陳洪這個功勞可就壓王府系其他人一頭了。

那麽,怎麽爭位呢?

簡單,搞倒徐階就是了。

現在空明案不是缺一個幕後主使嗎,徐閣老正合適。

只要將老徐牽扯進去,無論將來結果如何,他這個首輔也不用當了。

計是好計,也是毒計。

要做足證據,把案子做成鐵案也容易,關鍵是需要錦衣衛配合。

這大概就是陳洪今日到訪的原因吧?

朱倫:“伯父,你覺得徐閣老會是幕後主使嗎?”

朱希忠:“有義,你覺得呢?”

朱倫:“還是剛才伯父所說的,動機,徐閣老沒有這個動機。侄兒無論也想不通這麽做對他有什麽好處,陳洪實在太荒唐了,這般指鹿為馬顛倒黑白,就不怕天下人悠悠眾口嗎?我想,伯父斷不可能聽之任之。”

“有義你話少,怎麽現在卻長篇大論了。”朱希忠笑笑:“我自有計較,很多事情可說不準呐!”

“難道伯父要應了陳洪?”朱倫一張臉憋得通紅:“伯父公正嚴明,乃是侄兒最敬佩的人,難道你老人家要視《大明律》如無物邪?”

“有義,你是不是對伯父很失望,很痛心?”

朱倫咬著牙不說話。

朱希忠:“我再問你,咱們錦衣親軍是做什麽的?”

朱倫:“還是為何,維護法紀,懲辦奸邪。不冤枉一個君子,也不放過一個奸佞。”

朱希忠突然笑起來:“你說的那是親民官,縣州府的正印官,省提刑按察使司,刑部,卻不是咱們錦衣衛。咱們是天子親軍,說到底惟皇命是從。俗話說:仁不掌兵,義不行賈。仁義這種東西,和咱們廠衛沒有任何關系,咱們就是天家的一把刀。有義,你還是太年輕,義是你心中之蠹,做事多看看多想想,或者什麽都不想才是好的。”

朱倫終於忍不住了:“天地自有正氣,伯父所為,侄兒不敢苟同,也不明白你老人家為什麽要這麽做。動機呢,伯父請給侄兒一個動機。”

“動機,動機……嘿嘿,當初老夫就不該讓你進錦衣親軍衙門,而是應該派你去刑部掌管刑名的。可惜啊,咱們是勛貴,不能做文官。”笑畢,朱希忠長嘆一聲:“還記得剛才陳洪所說的許紳之死嗎?”

朱倫:“那又有什麽關系。”他滿腹都是怨氣,不想聽伯父繼續嘮叨下去。

朱希忠緩緩道:“別說都道許紳那日下藥之後,陛下四個時辰才醒。他因為驚嚇過度,這才撒手人寰的。其實,事情的真相並非如此。許紳是被陛下賜死的。當年醫院的所有太醫,也被陛下一網打盡,流的流殺的殺,一個也沒落下。”

朱論嚇了一跳:“怎麽會?”前頭許太醫剛因為救駕之功本封為太子太保,後腳怎麽就被賜死了,連帶這太醫院也集體落馬,這轉變實在太突然。

“因為徐階好象查出太醫院有不臣之心,當時他在京任國子監祭酒。這徐閣老可是做過延平府推官、江西按察使的,經他的手不知道辦過多少案子,查這事得心應手。不然,你道徐子升這二十年來為何平步青雲,直入內閣宰執天下?”

“不臣之心?”朱倫心中一顫,失驚:“怎麽可能?”

朱希忠:“有義,我問你,若是要弑君,誰最方便?”

不等侄兒回答,朱希忠道:“太醫院,自然是太醫院。人食五谷雜糧,怎麽能不生病,天子亦是如此。他們有是給天子下方子的人,如果和外朝勾結,誰人監督。我再問你,我朝歷代先帝壽元幾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