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慎獨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且說頭一晚,李妃和周楠分手之後才發現我們的周大人的折扇尚在自己手中忘記歸還。

喊了一聲,那人卻已經見不著蹤跡。

身為堂堂王妃,手頭卻拿著別的男子的物件甚不妥當。若叫人送回去,傳出去對自己名節有損。

便欲扔進什刹海去。

手剛一揚,李妃就發現這折扇竟是上好的湘妃竹制成。也不知道經過周楠的手摩挲了多少時日,已經變得金黃圓潤,如同一枚黃玉,扇骨上還點綴這點點斑點,如同撒金。

頓時愛不釋手。

又想,如周楠這種大才子,他的折扇上定然會題有詩詞。最近據京城坊間傳言,徐階孫女徐梔的詩詞乃是他的代筆。

能夠寫出“西風多少恨”“為誰風露中宵”“人生若只如初見”的人,扇面上定然寫有上好詩詞,也知道又好成什麽程度。

他的書法也不知道如何?

想到這裏,李妃打開折扇,撲面就是墨跡淋漓的一篇大作。

她不禁失聲:“好字!”

卻見扇面上的字平正、秀媚,修美、勻稱,有一種雍容華貴的貴族氣。若不知道他出身的人,還真以為此人出自天潢貴胄之家,乃是一翩翩濁世佳公子。

究其意味,竟得了八分趙孟頫韻味和氣派。

李妃的父親李偉早年家境貧苦,甚至還做過皮匠,她小時候也是嘗過生活的酸甜苦辣的。正因為如此,對於富貴榮華極是向往,最最欣賞的就這種華貴的文藝作品。

她並不知道,周楠的書法模擬的是現代大書法家啟工。啟工乃是愛新覺羅氏後人,他的字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絲特有的皇城根兒氣息,正合了她的心意。

她眼睛亮了,感覺真真是愛煞了這篇書法。

可一看其中的內容,卻忍不住叫出聲來:“這這這……這也太不堪了,真是汙人耳目啊……”

卻見,上書一手粗俗歌詞:“鳥兒輕輕唱,落在河洲上。美麗俏姑娘,青年好對象。”

下面的落款是“東海周楠。”

淮安兩漢屬於東海郡。

正欲惱,李妃卻想,折扇是周楠私人物品,平日裏用來把玩的,他願意在上面寫什麽,別人也怪不了。奇怪的是,周子木何等人物,怎麽平白寫這樣的東西自汙,難道其中另有深意?

她微一皺眉,突然低笑出聲:“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俅。”是的,周楠扇面上這首歌詞就是將《雎鳩》翻譯成白話。詩經何等之雅,首篇若被人說粗俗,那才是咄咄怪事。

這個周大人……還真是,定然是故意捉弄人的,太不正經了。

笑了幾聲,李妃又翻過扇面看下面寫著什麽。

按照卻見,後面竟是“此謂誠於中,形於外,故君子必慎其獨也”語出〈大學〉說的是君子慎獨的道理。

和前面輕佻的文字比起來,形成鮮明的對比。

李妃一琢磨,立即明白過來。扇面的正面寫的是君子好俅,發乎情;後面則說君子即便是獨處也要守禮,發乎情還得止乎禮儀。

“真君子名士也!”她禁不住發出一聲喝彩,便將扇子收入袖中。

在心目中,李妃對周子木的評價已經上升到張居正的高度。

其實,怕是比張居正還高上一點點。

至於為何如何,首先,張白龜學問是出眾,可在詩詞上卻是比不上周子木的。其次,聽人說,張先生對於女色甚為熱中,每夜無女不歡,卻是不妥。

周子木對於女色絲毫也不放在心上。

是的,方才他在我面前舉止隨意,若不明就裏的女子怕是要嗔怪他言行輕佻。可仔細一想,周楠目光清澈卻沒有半點邪念,顯然是個光明坦蕩之人。在他眼睛中,只拿我當普通人看待,而不是一個美貌女子,這一點真是難能可貴了。

周楠若是知道自己在李妃心目中評價如此之高,估計眼珠子都會掉到地上:大姐,你還真是看錯我了。我寫這個扇面,純粹就是寫給自己看著玩兒的,就圖個樂子,並沒有別的意思啊!

至於見了你的面如此隨意,那是因為本官在現代社會的時候辦公室一半的同事都是女人,見多不怪。再說,現代社會的美女我見得多了,早已經審美疲勞。難不成見到一個稍微長得好看點的女子就要做色咪咪模樣,那也太LOW了吧?

……

這才是一個人多對你有好感,愛屋及烏,你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順眼。

如果討厭你,你呼吸聲稍微大一點都是錯的。

李妃回到瑞慶宮,一個宮女走過來,微微一福:“見過王妃娘娘,陳公公已經接世子起西苑了,現在是否回王府?”

聽說兒子已經被皇帝接著,李妃偷偷地松了一口氣,道:“好吧,準備車駕,回王府,不要驚動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