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搶政績的來了

很快,周楠和郭書辦就被賈學正請到州公館裏。

那頭,延慶知州盧知州早已經帶著副手同知和判官等在那裏。

見了周楠,盧知州親熱地牽著他的手笑道:“本官也聽說行人要來鄙州,正盼著呢,想不到周大人來得如此之快,我等已經備下酒宴,快快入席吧!”

雙方見禮,互通的姓名和來歷。

按照明朝官場的規矩,官員參加飲宴,需要論座次,也好安排你坐什麽地方。這個座次也有講究,除了比較大家的品級高低,是否是實職外,還要報上你是哪一年中的進士。

比如你是嘉靖二年春闈榜上有名,碰到正德十六的進士,就得喊人家一聲前輩。

論了先後,還要論名次。你是一甲還是三甲,是同進士還是賜進士。是否點了翰林,是否是庶吉士……規矩非常多。

盧知州是個官場老人,正德十年三甲第三十二名;至於延慶同知,則是嘉靖五年三甲第四十一名;州判弱了點,是個舉人。

聽三為官員報上名號,周楠不疑有他,正要開口。旁邊的郭書辦搶先一步道:“知州大約不知道,我家老爺乃是唐應德門生。”說著話,又偷偷扯了一下周楠的衣角。

周楠猛地醒悟過來,自己一個小小的秀才,確實有點拿不出來來。笑了笑,道:“好叫盧知州和各位大人知道,大司農待下官如子侄,卻嫌棄我學識淺薄,一直不肯收入門中。在下的授業恩師卻是王元美王鳳洲先生。”

聽他怎麽一說,三位延慶州的官員神色同時一振。唐順之和王世貞的大名天下何人不知,一個是心學掌門,一個是文壇領袖。眼前這個周行人年輕得不象話,有這兩個老師在,將來的前程必定小不了,倒是可以和他結個善緣。

頓時,眾人更是親熱,請周楠於左首位置坐下。

今日出席宴會的除了州衙的官吏,另外還有十來個本地縉紳,堂中請了十幾個歌女助興。

一時間,絲竹之聲不絕於耳,山珍海味流水一般奉上。

吃著精美飲食,耳邊聽著從五品、正六品官員的恭維話兒,周楠心中得意。暗想:人說京官員清貴,京城那地方別的不多,就是官兒多,一個正八品的官員就是芥子般的人物。想不到下到地方來,卻是如此風光。

也是,我是行人司的行人,將來可是要做禦史、給事中,甚至是六部主事、郎中的,前途無量。別看眼前這幾個官員品級甚高,可前程也就這樣了。再說,他們若是得罪了我。將來我做了言官,隨意尋個由頭,就叫他們吃不了兜著走,難怪如此恭維。

只可惜我周楠只是一個小小的秀才,在行人司裏混得不如狗。若盧知州他們知道我的底細,卻不知道做何感想?

酒過三巡,大家親熱了半天,說話也隨意起來。

周楠就和他說起這次祭孔儀式的事情,盧知州有心結交,笑道:“周行人不用擔心,此番祭祀大成至聖先師,所需費用和人手皆出州衙裏出。本官代天子牧民,教化地方本是應盡之職。”

周楠大喜歡,謝了一聲,又想起先前州學書生們鬧著要上書的事情,心中有些擔憂,擔心那群書呆子們一鬧騰起來,這儀式無法舉行。

又問:“盧知州,州學生員們上書陳情,說天子派太監做礦監收稅,禍害百姓,此事可真?”

聽他說完,盧尚書撲哧一聲,笑道:“周行人不用擔心,天子派礦監,去的是福建、貴州、山東這種出產金銀銅錫的地方,咱們延慶,山上除了石頭還是石頭。”

周楠不解:“那生員們還上什麽書,真是,風吹皺一池春水,幹卿何事?”

盧知州:“州學生們大多課業不成,制舉無望,常年在學堂裏讀書,心中難免會有怨懟。不必理睬,他們鬧不起來的。”

周楠恍然大悟,確實,官學中的生員們大多是考不上舉人和進士的,也就是每個月混點廩米過日子。可他們書讀多了,難免有些以天下為自己任的情懷。指點江山,激揚文字,刷一刷存在感。

上書陳情這事兒,說穿了就是揮灑青春熱血的行為藝術。身為天之驕子,讀書相公。你不上幾次書,議論一下國家大政,都不好和人打招呼。

他們要上書陳情,可以啊,衙門也接,轉給相關部門就是。關鍵是這個過程,至於結果嘛,反正,不管是上頭還是下面的州學生員都不會在意。

想通這一點,周楠也就放心了。這一席酒吃得暢快,不覺醉了。

見時辰差不多,盧知州忙命侍者將周楠送回州學學堂安歇。

說到這裏,或許有人會感覺奇怪。周楠身份朝廷命官,完全可以去住驛館,為什麽又回到州學了?

原來,明朝的驛站出了名字的臟亂差,被子一年不洗黑得起膩,裏面長滿小動物也是常事。沒辦法,國企就是這樣。被子洗不洗,環境是否整潔,驛丞的俸祿又不會多一文或者少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