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近賢臣遠小人

前頭說過,行人司的職責包括八大類:一,遣充冊封藩國使者;二,奉旨慰問;三,征聘賢才;四,護喪祭祀;五,護大臣歸;六,撫諭諸藩;七,奉使地方;八,奉旨獎諭。

孔子的誕辰是十月九日,因此,明朝每年到這個日子,各地官學都要舉行祭孔大典。

祭孔大典在歷史上是古代帝王維護封建統治的重要手段,但同時也起到了崇德、報本、教化的社會作用。

到祭孔那日,地方府縣官吏、舉人、秀才、府學教諭,都要齊集文廟大成殿祭孔。

地方上的事且不說了,北直隸直屬中央管轄,行人司若派人去主持,道理上也說得去。

雖說不算是拿得出手的政績,倒也能將今年歲末京官六年一次的大考給應付過去。只要不得一個:“下下”的評語,周大人頭上的烏紗帽就保住了。

“這個不錯,我這就去找秦司正。”

“哎……行人,行人……屬下話還沒有說完呢……”但周楠就已經跑遠,郭書辦無奈地擺了擺頭。

不一會兒,周楠就回來了,對郭書辦笑道:“老郭,事成矣,明日一大早你我出京公幹。”

郭書辦:“去哪裏?”

周楠:“不用擔心,是延慶州,距離京城也就一百多裏,一日即到。”

郭書辦跌足:“哎,行人你就是心急,怎麽去延慶?”

周楠不解:“去延慶不好嗎,多近啊,出遠門很辛苦的。”

郭書辦道:“你我出門辦差,按照司裏規矩只批二兩腳錢,夠什麽?”

周楠:“夠用了,書辦不用擔心,一應花消有本大人呢!”

“給公家辦差,哪裏有自掏腰包的道理?行人你還是不明白這裏面的道理啊!”

“這裏面還有什麽道理,郭書辦你說來聽聽。”

明朝的官學一片糜爛,教育質量低劣。真正有家世、能讀書的,要麽直接聘請名師回家當私教,要麽送去書院進修。入官學,那就是誤人子弟。

因此,地方生員即便進了學,也就掛個名要,只每月領廩米的時候露一下面。那些實在吃不起飯的人,或者偏遠地區的生員才住在官學中。

官學說穿了就是個安置雜流官員的養老院,經費有限。通常,為了維持官學的運轉,地方官員都要補貼。

補貼多少,得看當地財政的多寡。

江浙富庶之地且不說了,就北直隸而言,最富的州府當屬順天府和保定府。順天府周楠肯定是撈不著的,保定那邊也沒可能。但真定、河間還是可以爭取一下的。

去這些富裕的州府公幹,按照官場上迎來解往的慣例,事畢官員會有一筆程儀奉上。在舉辦祭祀大典的時候,還能從中克扣些做為官員們的辦公經費。這一趟走下來,周楠和郭書辦各有幾十兩進項。

這也是郭書辦今天如此殷勤提醒周楠出京公幹撈政績的原因,想得就是弄點過年錢嚼裹。

好地方不選,周大人偏偏要去延慶,這不是犯糊塗嗎?

延慶是什麽地方,一個直隸軍州,境內八成以上的地方都是不毛山區。好一點的也就八達嶺盆地,州衙窮得厲害,自然不會撥款給官學。官學沒錢,周、郭二人自然沒有任何油水可撈。

周楠聽郭書辦說完其中的端倪,心中不覺有些懊惱,暗道:原來還有這說法,又如何知道?都怪秦梁那老狐狸,故意將延慶州的差事派給我。我也是貪那地方近,來回輕省,倒是錯過了小發一筆的機會。

木已成舟,再說這些也晚了。周楠只能在心裏安慰自己:反正我是去拿政績的,沒錢拿就沒錢拿吧!

第二日一大早,周、郭二人先是乘船去了昌平。又在當地驛站要了馬車,當晚在居庸關住了一夜。第二日上午,進了延慶州,進了官學。

今日他們來得不巧,進官學之後,一個差衙役說:“稟老爺,學正正在授課,要不小的這就去叫。”

按照明朝官學的設置,府學設教授一人,訓導四人;州學設學正一人,訓導三人,縣學設教諭一人,訓導三人。

延慶州的學正乃是國子監監生出身,今年五十出頭,姓賈,九品官,還低周楠一級,直接將他傳來倒是無妨。

不過,州學是的學生都是秀才是知識分子成堆的地方。在任何一個時代,讀書人都是最難相處的,你根本就不知道會在什麽地方得罪他們。

周楠這次來延慶主持祭孔大典,需要學正配合,自然不能擺官架子。就笑道:“不要打攪生員們讀書,久聞賈學正乃是飽學之士。今日他親自授課,機會難得,本官且去旁聽,說不定會有收獲。”

在那衙役的引領下,周楠和郭書辦就來到文廟的辟雍殿中,卻見裏面坐了二十來個書生,上頭有一個身著綠油油九品官服的老者正在授課,不用問,這人正是賈學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