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又見王若虛

好個龜相,難道是因為這事涉及到裕王府,怕引火燒身,這才縮了卵?

周楠越想越覺得對,心中感慨:這徐老頭真是個沒擔待的,吐出去的唾沫也能吃回去,完全不要體面,你不佩服也不行。這樣的人在官場上混得不好,那才是咄咄怪事。

今天天上依舊飄著雪花,周行人看著陰晦的天空不覺無語。進京這才幾日,自己就碰到這麽多事,一刻不得休息。

心好累。

如果換成別的愣頭青,這個時候必然會去尋徐階質問。可人家什麽人,內閣次輔,是你想見就能見著的嗎?況且,嘉靖年天子長年居住在西苑,內閣也在那邊設了值房,四大輔臣也搬了過去。

看樣子自己還是沒辦法離開京城回淮安,就這麽不上不下地掛著,周楠也沒個主張,忍不住微微嘆息。

不覺出了禮部,他又朝旁邊看了看。

此刻正是上午九十點鐘的樣子,也是中央各大衙門公務最繁忙的時候。明朝中央機關卯時就要上班,在京的四品以上含四品官員都要去後面的太和殿上朝,雖說嘉靖皇帝已經幾十年不會在那邊出現,但議事還是要舉行的。

一套程序走下來,已經是上午八點。官員們回到部院,處理完手頭事務,到後世北京時間下午三到四點就會下班回家。

現在正各部最忙的時候,卻見不斷有官員和書辦進進出出,從進出人員的多少就能看出那個衙門的權柄最重。

六部中,最忙的自然是掌管著天下四品以下官員任免的吏部。

吏部正好在禮部旁邊,周楠突然想起王若虛不就在裏面做主事嗎?當出在安東的時候自己和他相處得倒是愉快,不妨去那裏坐坐,順便打探些消息。

王若虛的官職是吏部山東清吏司主事,進去一問,王若虛卻在。今天是他視事的日子,正挨個接見山東布政使司的官員。

周楠就和其他人一起坐在外廳,排隊等候。

今天來的人很多,大約十來個。大多是六七品官,還有好幾個從三品、正四品,都穿戴得冠冕堂皇。只周楠一身草綠色八品官袍,混在一群大人中間顯得甚是突兀。

外廳裏也看到見裏面是什麽情形,只王若虛的咆哮聲傳來:“高大人,你也是讀聖賢書出身的,書都念到狗肚子裏去了嗎?去年的外察,你得的是中下。布政使司為什麽給你這個判詞,你自己心裏沒數。聖人雲:吾日三省其身。你自己不自省不自警,不自改,反跑吏部來,意欲何為?”

“嘿嘿,是問罪我吏部,還是跑官要官?回去,不要再來了。”

被趕出來的那個高大人一身汗水地出來,滿面鐵青,手微微顫抖。

就有幾個山東官員圍上去,問:“高知縣,怎麽樣了?”

高知縣怒道:“福建子,姓王的這個福建子辱我太甚,本官,本官……”

裏面,王若虛重重地哼了一聲:“外間緣何如此吵鬧?”

剛才圍上去的幾個官員噤若寒蟬,急忙散去。

天氣實在太冷,又沒有燒暖氣。

“得得……”有牙關聲音從身邊傳來。周楠轉頭看去,竟是一個須發皆白面面皺紋的老頭正在顫抖。

周楠:“你好象很害怕的樣子?”

“不是不是,本官,本官是是是……是冷……”

“冷得滿頭大汗嗎?”

聽到周楠的話,眾官都忍不住撲哧一聲笑起來。

王若虛大怒:“誰人在外面喧嘩,成何體統。”

瞬間,萬喙息聲,噤若寒蟬。

周楠心中大為艷羨:這才是當官兒啊,這才是真正的威風凜凜啊!一個吏部主事,正六品,可三四品的官員在他面前卻像孫子一樣乖,大丈夫要做官就得做這種官。

正在這個時候,王若虛怒氣沖沖地從裏面出來,盯著那個白頭發老官員,喝道:“你是山東青州府同知童大人?”

童大人顫顫巍巍站起來:“正是童某,見過主事。”

王若虛不客氣地說:“你是弘治十一年的進士出身,都快八十了吧,怎麽,還想幹上一任?”

童大人:“老夫身子尚健,尚思為朝廷為君父……”

王若虛打斷他的話:“住口,你走路都要人扶,還如何為朝廷為君父出力?如你這種戀棧不去之人,本官還從來沒見過,真是荒唐。回去吧,你們青州府同知已經有人了,已經在赴任的路上,真是個老不修!”

童大人一聽說自己的位置已經被人頂了,只感覺天旋地轉,身子一歪,就倒了下去。兩個吏部的書辦大驚,急忙沖下去扶住,又是掐人中又是噴水,亂成一團。

王若虛惡狠狠說:“別管他,不修德,大失朝廷體面,死了算是殉國。”轉臉他又和藹一笑,對周楠道:“子木,你來京城了,怎麽今日才想著來見我,快請,快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