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怎麽是你,怎麽老是你

聽說要讓周楠到職,眾行人都是一臉憤慨,又齊聲喊:“司正明鑒,體制不可廢。難道大人和這姓周的有舊?”

“小小秀才,吏員雜流也做行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等絕不容忍。當上書內閣陳情,彈劾秦司正。”

“對,上書。”

“天日昭昭,秦大人,你雖為上司,卻不能堵住我等悠悠之口。”

“司正昏聵了!”

……

周楠心中苦笑:老秦啊老秦,你的情誼心領了。可當著眾人的面你要留我當職,這不是將勞資架在火少烤嗎?這行人司的行人們將來可都是要做給事中,禦使言官的,可都不好惹。

確實,秦梁此舉確實是冒天下士大夫之大不韙。身為一司之主官,引得手下上書彈劾,換任何一人是他,此刻自然要暴跳如雷。

可秦司正卻一臉嚴肅地喝道:“本官也是秉公辦事,爾等書生,以為讀得十年聖賢書就是國之幹才?其實,在老夫眼中不過是眼高手低之輩,不過是平日袖手談心性,百無一用的書生。不然,這次朝廷有令,一個個怎麽都推脫了摘出去了?周行人老夫是知道的,在地方上做官多年,曉通俗務,卻不是你們比得了的。下去!”

說來也怪,吃秦梁這一通呵斥,眾行人都是一臉的羞愧。也不再鬧,拱手退了下去。

等到眾人下去,周楠忙又施禮:“下官今至行人司,打攪老大人了。”

“哈哈,周行人的事情老夫聽人說過。十多年前受了冤屈,以至前程盡毀,世人聞之多是謂嘆,老夫也是心中不忍。”秦梁一臉的和藹和同情:“司中同仁不知此中究竟,對你以秀才功名任行人之職多有不滿,也是人之常情,不用掛礙於心。”

周楠聽到這話,心中一暖。暗道:也是啊,我雖然是吏員出身,可以前卻是讀書種子,說起來大家都是士林中人,天下讀書人是一家。將心比心,我受了這麽大冤屈,任何一個讀書人只怕都會感同身受。這次能夠得到了行人一職,怕也是朝中大姥對我的補償。

有這麽一個和藹可親,通情達理的上司也是幸事。

周楠忙道:“不知者不罪,下官這十多年來嘗盡人情冷暖,卻也不放在心上。也對,周楠只有秀才功名,確實不便在行人司當職。朝廷已經下了恩旨,命下官鎖廳參加科舉,我這次來司裏就是辦理相關手續的。大老爺恩情下官心領,卻不使司正為難。”

“你啊,你啊,不過是遇到一點小小的挫折就打退堂鼓,還算是讀書人嗎?”秦梁一副痛心疾首模樣,指著周楠喝道:“科舉是要去考的,周大人,我司都是進士,都是飽學之士。你在衙門裏當職,正好和同僚切磋技藝增進學養,對於你的未來也是好的。”

說罷,不等周楠反對就擺了擺手,吩咐高司副給周楠辦理相關手續。

周楠很是無奈,心中苦笑:秦大人啊秦大人,你固然是一片好心,可我一個秀才成天呆在進士中,被排擠的滋味可不好受啊!

很快,周楠就被分到一個小房間做辦公室。

這頭剛入職,還沒等周楠屁股在板凳上坐熱,那頭秦梁就派人來傳,說是有事交代。

“這是要給我壓擔子啊!”周楠心中暗想:“是代表朝廷去傳旨呢,還是慰問老臣?千萬別去出使番邦,那可是有死人的。正德二年,好象有一個行人出使占城,就因為水土不服死在那裏。如果那樣,就麻煩了。”

所謂占城,就是後世的越南。當時越南國的首都位於占城,也就是後來的東亞旅遊景點之一的芽莊。

想來,這事也不可能。出使外國可是個美差,辦完差之後出使的行人多半會升為都察院禦使,這種美事還輪不到他這個新人頭上。

他走進秦梁辦公的耳房,問道:“大老爺有何吩咐?”

秦司正還是那副叫人如沐春風的和藹表情,微笑道:“事情是這樣,朝廷命禦史沈陽、戶部郎中張大化清理畿內莊田,涉及的田畝、莊園甚多,很多莊田也不知道轉過幾手,一理甚至能理到弘治年,千頭萬緒甚是繁雜。光靠沈、張二位大人,一時也無法厘清……”

正因為事情實在太復雜,加上人手有限,這二人忙了大半年,到現在才追回了二千五百二十九余頃皇家莊田。

這事說穿了就是嘉靖皇帝缺錢用,想要殺豬。

可是,這二十九頃地根本值不了幾個錢,反鬧得京中百姓不滿,費而不惠。

皇帝大光其火,決定進一步加大工作力度。你們不是喊人手不夠嗎,好,朕給你們增派人手。還有,你們兩個分明就是出工不出力,對朝廷大政心懷抵觸,朕不再相信你們。

於是,嘉靖就讓這二人做名義上的主持人,卻令各紀檢部門派出人手,混編成幾個工作隊,劃片區落實到人依照名單清理隱匿莊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