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總有刁民要害本官

“梅遲……這聲音怎麽這麽熟悉。”周楠忍不住又轉過身來:“昨夜詩會那個什麽小姐不就姓梅嗎,沒錯,正是她的聲音。”

昨夜詩會,周楠為了爭彩頭換自己和十個鄉親的房飯錢,不等其他書生開口填詞,第一個跳出來,直接以一首納蘭詞將詩會徹底攪黃,然後搶了獎品就跑。

看梅小姐跑出來要和他見面,顯然是為了與他這個驚才艷決不世出的大才子見面。按照戲文和穿越小說的情節,周楠應該停下腳步,風度翩翩地裝個逼,再次以儒雅的談吐和過人的才學打動美貌小姐姐的芳心,抱得美人歸,充實一下自己的後宮。

可是,周楠偏偏不走尋常路。一是大夥兒都餓得緊了,天色已晚,當鋪馬上就要關門,得趕過去把東西當了換成現金。再遲,今晚就要睡大街了。紅粉佳人這種精神生活固然需要,但你先得解決了飽暖才能思那啥;再則,真與梅二小姐見禮,必要要報上名號。在場的二十多個士子都是安東縣混知識圈的,難保沒有人不認識以前那個周秀才。周楠心中有鬼,如何肯留下。

他輕輕地來,又輕輕地走,揮了揮衣袖,不帶走一絲雲彩,視美人如浮雲,當真是BIG高雅啊。內心中,周楠也為自己的瀟灑暗自得意。不過,當聽到村民說那個梅姓婆娘美得直他娘簡直就不是人,九天仙女下凡塵。周楠錘胸頓足,心在流血,早知道就留下來,露一小手。就算我有雲娘,不可能再對別的女子用情,裝個小X也是好的啊!

以昨夜的情形來看,梅小姐也是個知書達禮之人。如果能成為我楠哥的紅顏,紅袖添香夜讀書,國安民樂,豈不美哉!

“謝縣尊。”梅二小姐微微一福,直起了身體。

史知縣接著問:“民女梅氏,你可知道城西周家莊的周楠?”

“如何不識的,民女這十年來恨不得食其肉侵其皮。”耳邊傳來梅二小姐咬牙切齒的聲音:“十年前,家兄和賊子同問名教子弟,此賊家境貧寒,家兄對他頗多階級。卻不想,此賊不思報恩,竟將兄長毆打致死。如此深仇大恨,民女無時或忘。”

這一句話將正在陷入遐思的周楠腦袋裏嗡一聲炸開了。原來,那個周秀才身負的命案著落到梅二小姐哥哥的頭上。周秀才竟然將人活生生打死,好威猛!

看來,和她做紅顏知己已經沒有可能了,大家以後就是要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仇家,可惜,可惜了啊!

原來,周楊要去尋的那人竟然是梅二小姐。不對,他說只要梅二小姐一到,就可以證明我的身份是真是假,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手段。

史知縣點點頭,又問:“周楊,你昨日說可再去尋得一人,定能證明你兄長是冒名頂替,難不成民女梅氏就是要要找的,又怎麽證明?”

周楊磕了個頭,說:“回大老爺的話,兇案發生那天,梅二小姐就在現場,前因後果都看得真真兒的。大老爺不妨讓這個賊子再說說當日究竟發生了什麽,是真是假,梅二小姐一聽不就知道了。”

一個書辦插嘴:“大老爺,當年這個案子有筆錄和周秀才的花押,可以用來對照。小的已經起了卷宗,請大老爺過目。”

聽到這話,周楠大驚失色,心底禁不住抽了一口冷氣。無論古今,人命都是重案要案,各項口供筆錄都務必要做到翔實,案件的起因、經過、高潮、結果,卷宗上都要記載得絲毫無差,精確到當時雙方的每一個動作和每一句話。否則,別說報到刑部,就算發到省一級提刑按查司也會被直接打回來重審。

整個審案過程,犯案時的具體情形,周楠如何知道。就算他有心向其他人打聽,一是十年時間太久,別人根本記不住。二是,這種機密档案普通人又如何接觸得到。

完了,這才是真的完蛋了。

一時間,“束手無策”“坐以待斃”八字不足以形容周楠此刻沮喪的心情。

史知縣拿起卷宗:“周楠,這上面說,案發當天,你與梅家的公子,縣學生梅溪在城中《太白居》酒樓飲酒作樂,民女梅氏當年只六歲,也在場。其間,你和梅秀才因為一句經義發生爭執,雙方發生劇烈沖突。其中,引起你們二人動手的那句是《大學》中‘自天子以至於庶民,一是以修身為本。’你的原話是,‘蓋格物致知,誠心正意,都是修身的功夫。齊家治國,平天下,都是從修身上推去。所以,人之尊被,雖有不同,都該以修身為本也,天子也不例外。若是天子失德,我輩正人君子當直接指出其中的錯處,不能為尊者諱。’接下來,梅秀才應了一句話,引得得勃然大怒,以至雙方動起手來。好,本官就問你,接下來梅溪所言何事?”

我知道那狗屁梅溪說的是什麽,周楠心中苦澀,心中暗罵,這明朝的讀書人也都是直娘賊無聊。一輩子就讀四書五經,四體不勤五谷不分。就算你將聖人之言鉆研透了又如何,即阻不了將來建奴的滾滾鐵蹄,也擋不了將來李闖的閃閃大刀。就嘉靖年而言,區區幾百個倭寇就能縱橫江南數省,難不成你們子曰詩雲,還能像念緊箍咒一樣把鬼子給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