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論劍

皇帝親下軍令狀,雖是戲言,卻堵的趙楷再也沒有話說。

殿內氣氛一時和緩下來,趙桓又問了一會趙佶與諸兄弟在五國情形,卻果然如他所料,越是宋軍連打勝仗,這些被拋在黑水河畔無人理會的皇親貴戚們,待遇也是越來越好。

而自趙桓逃脫之後,金人對五國城附近的看管也越發嚴密,諸多宋人行動都有人看顧,而親王及太上皇等人,更是每時每刻都有人看守,想和趙桓學習逃跑,那是想也別想了。

趙桓與這些人雖說不上有真正的親情,不過這個身份用久了,早就認同自己就是宋朝帝王,對這些親戚家人,有一份道義上的責任。聽得各人情形轉好,再不需要被人如奴仆一般的看視,一時心情也是大好。

見他面露喜色,殿中隨侍人等亦都喜上眉梢。

待趙桓宣布傳膳,一眾內侍與宮女們穿花蝴蝶般的忙亂起來,杯盞看盤流水般的呈將上來。

見趙楷與趙樞看著過百樣菜式發呆,趙桓舉杯邀道:“朕平時也不是這麽奢華,然而想著兩位弟弟太久不曾目睹故國風物,這禦膳亦是很久不得用,因此權且大方這麽一次。”

“是,謝過陛下。”

趙樞滿臉誠摯,趙楷亦是先謝一聲,然後卻舉杯笑道:“這一杯酒,我仍然不必人讓,先自飲了。”

然後舉杯而盡。

此舉一出,趙樞面無人色,手中筷子亦是掌握不住,跌落在地。

趙桓先是怒氣勃發,知道趙楷又是有意譏刺,稍頃過後,卻又是面色如常,只盯著趙楷道:“三弟仍然記恨當年的事麽?”

趙楷神色淡然,答道:“臣弟豈敢。”

“嘿!你已經敢了。”

趙楷適才所說,顯然就是當年龍德宮故事。不但當事的兄弟幾個心裏清楚,便是趕來隨侍的韓肖胃等人,也是心裏明白。

太上皇被軟禁在龍德宮後,趙桓有一次前去探望,趙佶正在飲宴,見趙桓來到,心裏也是歡喜,當即命趙桓坐下,然後命人斟酒相勸。

趙桓原本要飲,卻突然想起近臣勸告,於是只推身體不適,死活不飲。而趙佶先是再三相勸,到後來看到兒子打死不喝,才恍然大悟。

看到趙佶面色慘然,趙桓心中亦是難受,而正當此時,趙楷在旁疾沖而出,將趙桓眼前的酒杯舉起,一飲而盡,然後大笑道:“兒臣正口渴,父皇這杯酒賞了兒臣吧。”

趙桓這時候才知道,原來鄆王一直在太上宮中,而當著對方在老父面前如此失分丟臉,更覺難堪。

出得宮後,便連下嚴旨,拆毀鄆王府通往宮中的飛橋,禁止閑人隨意進出龍德宮。

這一件事在當年鬧的沸沸揚揚,若不是金兵很快又一次進逼,將朝野的視線轉移,必定會鬧出軒然大波。

此時趙楷當著面提及此事,卻又是擺明了給趙桓難堪,表示不將他這個長兄皇帝放在眼中。

若是換了以前的趙桓,必定會因為對方處處比自己強,然後又如此不將自己放在眼中而暴怒,而此時的趙桓卻已經將英主形象樹立人心,不但自己滿懷自信,便是身邊的臣下,對他也抱有絕大的信心。

趙桓尚未發作,費倫等人已經上前,抱拳道:“鄆王在君前無禮,多出狂悖之語,請陛下治罪。”

“你們都退下,都到殿外伺候。”

“陛下?”

“退下!”

趙桓嚴令之下,不但費倫等人退出,便是環列在殿角四周的班直衛士與內侍們,都全數退出。

一時之間,諾大的宮殿內,只留下了兄弟三人。

肅王趙樞一向老實,見趙桓如此發作,心中越發害怕,只得到趙桓身前跪下,求告道:“大哥……三哥無狀,不過大哥念他一路辛苦,患了瘋疾,還請不要治罪。”

趙桓微微一笑,答道:“他不是瘋疾,他是一心想做帝王,不服朕做這個位子。”

這樣的誅心之語,就算是當年鄆王奪嫡最厲害的時候,也沒有這麽當面說出,趙桓此語一出,趙楷與趙樞都是神色慘然,皇帝如此說話,顯然是不給趙楷留活路了。

卻聽趙桓又道:“朕以前也是不比老三強什麽,書法字畫,詩詞歌賦,老三都比我強,直追父皇。不過老三,天下是用字畫能治理的好麽?”

趙楷心知無幸,膽子反而越發的大將起來,梗著脖子道:“當以德治。”

“父皇失德麽?還是朕失德,以致山河淪喪?”

見趙楷失語,趙桓步步緊逼,冷笑道:“太宗皇帝失德麽?腳脖子上中了一箭,真宗皇帝呢?仁宗皇帝治天下四十年,結果元昊賊逆奪了大片河山,也稱了皇帝,大宋一點辦法沒有。直到我父子淪為楚囚,我朝百年歷代皇帝,都以德治國,不以言罪人,不殺士大夫,結果仍是如此,三弟你曾想過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