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天子詔來

想到這亙古未有的大變局,李綱也是極為興奮。目視嶽飛,撫須笑道:“若是全國上下皆行事順利,一年之內,政府收入不減,而可用之處增多。政事堂秉承帝命,規劃道路、橋梁、水利諸事,一俟手中寬裕,則可舉行。五年之內,再看天下,必是局面一新。而朝廷有錢,用於理民,則天下益發富庶,不必增稅則歲入叠增,流水不腐,開源增利,正是此理也。”

嶽飛滿腦子想的卻是軍費增加,朝廷用於軍事上的開支年年增多,有許多以前不敢為不可為的事,可以從容著手實行,心中高興,嘴上卻答李綱道:“秦皇漢武,竭天下之力修直道、辟南疆、滅匈奴,今看陛下與諸相公行事,乃是富民而定天下,可謂開前人未有之變局,當真令人思之而歡喜若狂。”

“這話說的近了。”李綱點頭稱是,卻是不再這個話題上繼續與嶽飛討論,武將幹涉政治仍然是大忌,這一點沒有任何變化,嶽飛若不是在私邸與他閑談,適才的話也不必幾他說起。

當即轉了話題,向著嶽飛笑道:“將軍軍務繁多,駐襄陽的大營綿延各地,老夫每出門,一近軍營則喊殺聲震天,有馬之後,日夜奔馳操練不停。以將軍繁忙之身,今日到得此處,絕不會只是探望老夫這麽簡單。”

“相公說的是。”

李綱如此直接,嶽飛也是爽郎一笑,答道:“末將的心思不出相公所料。練兵已經有了成效,糧草醫藥甲仗器械都已經齊備,就是觀看大局,似乎也沒有到動手的時機,末將心裏躊躇,也不知道陛下和樞府諸相公的想法,所以來尋平章,打探一下消息是真的。”

兩人相視一笑,李綱也甚喜嶽飛坦誠,他雖是文臣,脾氣向來爽直,甚少禁忌,也不喜歡勾心鬥角,所以宦海沉浮,極少有被真正倚重重用的時候,便是在京西多年,行事多有果決專斷之處,若不是趙桓深知其人,也容不得他繼續擔任平章軍國事。

不過,趙桓放他坐鎮地方,不讓這個剛毅嚴明的大臣留守中央,也是忌憚李綱威權太大,容易掣肘的原故。

卻聽李綱又笑道:“你說的不錯。現下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嶽飛收了臉上笑容,欠身正色道:“請相公垂教。”

“金兵在潼關吃了虧,失了太原,韓、楊兩將軍今春又入山東,偽齊不能抵擋,金兵倉促調動,王師既退,金兵竟不能追。力疲之狀,已經顯然。今襄陽所駐兵馬精銳,金人中盡有才智高卓之士,如何不曾見得?總因太原危脅更大,所以不理會襄陽,只著令偽齊派大將李成統兵至宛、洛備防,以守土便可。而金兵精銳則屯集河北,對著太原磨刀霍霍,太原失,則戰守之勢又易,而至今未動手的原因有二,一者夏天金人不耐熱,戰馬也未到力氣最好的時節。二來,金人中戰和兩派也在爭鬥。”

李綱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繼續侃侃而言,向著嶽飛詳細解釋。

金國的戰和之爭早已有之,不過向來是主戰派勢大,主和派勢弱,因著金人有著在武力上的絕對優勢,能用武力解決的事,自然不屑於乞求於和議。而現在根據各種消息判斷,上京的金國貴族因戰和兩派的爭鬥,局勢早就呈白熱化,向來主戰的宗輔成為主和派的新領袖,宗瀚垂垂老矣,不理政事,完顏昌、宗磐等人向來主和,得遼國土地後,沉溺富貴,早就不復當年進取,宗幹向來無可不可,置身兩派之外,不問戰和之計。因此現下算來,真正主戰的,只有太祖第六子,在開國初還只是一個萬戶,連副都元帥也沒撈著的後起之秀,新封的右副元帥,沈王完顏宗弼。

而更令金國上層混亂的,還是國主完顏吳乞買的病重。這幾年來,金國戰事不順,吳乞買立自己兒子為太子的計劃落空,諸事不順,又彈壓不了諸多子侄兄弟,心緒不加國事紛擾,再國中女真人生活習慣尚在野蠻與文明之間,飲食皆以肉食為主,於健康殊無益處,去歲潼關與長安兵敗後,就有風聲傳出來,吳乞買病重難治,恐將不起。

如此一來,金國上層的爭鬥還涉及到皇權之爭,更加的錯蹤復雜,不但宋朝摸不清虛實,便是金國上層貴族,諸多統兵大將,有的參與其中,有的唯恐連累自己,閉嘴不言政事,只等著局勢大定後,再向新主效忠便可。

李綱說到這裏,嶽飛已經全然明白。局勢如此錯蹤復雜,原本的作戰計劃是待敵先動而後動,而金國政治如此,整個大局都是不利,指望金兵先動絕無可能。

而李綱並不曾明言的就是,宋朝使臣樞密副使韓肖胃尚在上京,雖然韓肖胃並無議和的使命,不過身負的卻是探視上皇趙佶的重要使命,金人議和派占據上風,則趙佶和很多宗室可以放歸回來,而如果主戰派得勢,則宋金會再次開戰,迎還上皇在國家生死存亡的大局面前,則又不足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