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仿佛與驛丞的猜疑相應和,騎兵們奔馳到驛站外不遠,大隊騎兵已經停住了腳步,只有十余騎越馳越近,等到驛站大門外,早有人大聲吩咐道:“有沒有熟食饅頭,多取些來,我們拿了好趕路。”

驛丞早迎上前去,咪著眼打量這一小隊騎士,那大聲叫喊的大概只是一個都頭級的下級軍官,而在他身後,卻是銀月金星閃亮成片,十幾個人到有一半是將軍校尉的級別。

看清之後他嚇了一跳,急忙大聲答道:“有,立刻叫人去準備。”

“你是驛丞吧?多準備些,大塊肉只管切來,咱們要趕路,不能耽擱所以到此,銀錢照付你不必擔心。”

驛站只對百姓和官員,並不負有接待軍人的職責,一般軍人趕路都在沿途兵站落腳,或是自己搭建帳篷野營,只有實在沒有辦法,才會到驛站來打尖,這個軍人顯然是為首帶頭的主將,怕驛丞有些顧慮,所以就先把話講明。

“說的哪裏說來,都是朝廷差事,下官怎麽會不好生支應!”

聽說對方照價給錢,雖然知道是現在的定規,想想以前軍人蠻橫滋擾,一個不應就大打出手,驛丞還是不自禁的抹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水,先答應了對方,然後一叠聲的吩咐,讓屬下們去切熟肉,將蒸好的饅頭果子等物用條盤端來,外頭等候的軍人們顯然是餓急了,上官發下令來,絡繹有一小隊的軍人過來承接,一面走,就有人拿起饅頭夾起熟牛肉,大口咀嚼。

見那些將軍校尉只是騎在馬上,看著屬下軍人搬運食物,那驛丞覺得怠慢,不禁問道:“將軍們不進來歇息麽?咱們這裏雖然不能備辦上好酒席,總也得熱食熱飯,將軍們略吃一些,也好過只用饅頭熟肉。”

“不必了,貴官有心。”為首帶隊的將軍正是費倫,自從趙桓下了嚴令後,他四處奔波,調集人手親自暗中潛伏自金人境內打聽消息,待收到不少有用的情報後,又到邊境處換裝易服趕回長安,此時哪有心情在路上耽擱時間。

那驛丞只覺得這一小隊人馬氣質神情詭異,不象是尋常的禁軍軍人,若是知道眼前的這夥人全是行人司首腦人物,只怕再也沒有膽量從容應答。

費倫長途奔馳,渾身酸軟,心裏也極想在這驛站休息一晚,只是身上重任在肩,不敢耽擱。見驛丞招呼辦事都很妥帖,不覺放下心來,咪著眼看向驛站院內,卻見一個紫袍官員正在階前看向自己一邊,而在其身後,又有一個副將和幾個青袍官員,也正指指點點。

他心中詫異,急忙召了驛丞問道:“院裏是哪裏的大人在此歇息?”

“回將軍,是奉命出使金國,前去探視太上皇的樞使韓大人。”

“哦,竟然是他。這一回到真是巧了。”

費倫此時才看到,院裏還有一百多禁軍將士,正一邊吃喝一邊瞟向自己,看號牌和旌旗,顯然是重建不久的上三軍的奉聖軍,而在院角一側,還有一根掛著白條的長竿,顯然就是所謂的旌節了。

他渾若無事,卻教這驛丞驚奇萬分。韓肖胃的瑞明殿學士是虛銜,當不得什麽,不過又是簽書樞密院事,雖然位份在張浚與趙鼎之下,卻是統天下禁軍的主官,宋制以文領武,雖然現在戰事頻乃,不過究竟還是樞使們天天隨侍在皇帝身邊,而且文臣職在武將之上是百年傳統,這個禁軍將軍看軍銜也不過是個副統制,卻怎麽如此拿大。

正驚奇間,又見費倫從容下馬,扭頭向著身後的諸將吩咐道:“你們督促著大夥快些,我去見過韓大人就來。”

他語氣輕松,其余各人也顯然並不把韓肖胃太放在心上,三三兩兩的應了,只費倫一人向著內院而去。

待到了韓肖胃身前,見對方也正注視著自己,費倫雙手環抱於心,彎腰一躬,朗聲道:“末將提舉行人司費倫,見過韓大人。”

韓肖胃原也奇怪,這一隊禁軍見著自己,怎地如何狂妄無禮,此時一聽,卻是神色一變,急忙下階一步,親手將費倫扶起,然後笑道:“燈火下老眼昏花,看不清楚,原來是費將軍到了。”

費倫只一笑起身,答道:“上次陛下賜宴時,末將正和韓公相隔不久,一晃小半年下來,韓公又要辛苦往冰天雪地裏走一遭了。”

樞密與武將不能過從甚密,也不會有什麽私誼,歷代皆是如此,防著權臣與掌兵的武將勾結一處,而費倫身份更是特別,尋常大臣躲他尚且不及,更遑論與他結交。

只是兩人都是身居高位聰明絕倫人物,應對敷衍時也是親熱非常,那驛丞與旁人看的目瞪口呆,只以為這兩人交情非常,原來是老相識。

兩人寒暄幾句,韓肖胃見費倫環顧左右,知道此人必有要緊話說,若是不然以他行色匆匆,無論如何也不會尋著自己閑話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