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兵臨城下

“各位將軍好生體會聖意,姚將軍,末將也知道貴部很是疲憊,康將軍回到長安,言說平陽戰事慘烈,雖然久歷戰陣,也是忍不住淚如雨下。不過當今戰事焦灼,潼關那邊也是一日數戰,每日關城左近,都得拖走過千具屍首,敵人越是在潼關一帶狠打,就說明他暫且抽不開聲,或是害怕咱們分兵河東,所以陛下與樞府會議後,都認為河東戰事最為著緊,只要打下太原,得回雲中,沿長城一線,敵人想要寸進都是困難,而太原形勝之地,往東就是太行群山,得此戰略要地,又可危脅河北,又可援助京東、京西。”

說到這裏,費倫已是將笑意全數收起,一字一頓道:“河東戰事要緊,而河東大局,又關鍵在麟府豐三州,漫說折可求當初未必是真心降金,縱然是他十惡不赦,只要現今他肯投降,陛下也會赦免其罪。今日與諸將軍會議,就是要第五軍前軍與殿前司的兵馬全力,壓往麟州,以武力加內應,逼降折可求。其中關節極為重要,請諸將軍把握好其中關節,稍有不慎幹礙大局,就是百死莫贖。”

姚端身為主將,已經深明其理。誘降折可求一事,勢必會引發宋軍內部的反彈,若是成功也罷了,失敗則必定有損主事者的威望尊嚴。所以皇帝不會明發詔書,樞府也不會正式下令,費倫適才到時,就說張俊軍令恰到好處,卻原來是這個道理。

一想到對方有意為難,卻無意中背了一個大黑鍋,姚端便在肚裏暗笑,雖然費倫說的鄭重其事,他的臉上卻是帶出笑意來。

看到費倫有意無意掃了自己一眼,姚端連忙又板起臉來,沉聲道:“此事關節我已懂得,既然文事為主,武事為輔,就請費將軍主持其事,帳中諸將,悉聽調遣。”

費倫笑道:“末將豈敢如此僭越。”

“這是什麽話,打仗我在行,別的可就不成了。”姚端板著臉,卻是連打幾個哈哈,又道:“反正是費將軍主持此事,姚某只依命行事就是。”

費倫也知道姚端不想總責其事,便只得含笑點頭,算是應了此事。

計較已定,雖然全軍都很疲憊,好在費倫在回長安途中,就督促沿途官府和廂軍部隊準備船只,晝夜不停運送物資,在他還沒有到來時,早有大量米糧軍械運來,姚端早就犒賞三軍數次,士氣大振,又補充了大量的兵器盔甲弓箭箭矢,戰力已是參差恢復,休整了這幾天後,體力精神也略有回復,上頭軍令一下,各級軍官帶動,過萬軍兵一起動作,清晨動手,過了響午時分已經收拾齊整,姚端一聲令下,由張憲和費倫帶著兩千騎兵先前,步卒隨後跟上,此後五六日時間,每日攢行不止,十余日後,方到得三州地界。

麟府豐三州,是河東路唯一在黃河以西的地界,河東一路為晉地,山川相連,來自河套的黃河水自上而下,滾滾而至,支流縱橫,至宋時,關陜水利破壞,而河東得黃河水灌溉,土地肥沃,糧食高產,除自給自足外,還能支援他路。而麟府豐三州,皆在黃河以西,蕃漢雜居民風輕悍,其中麟豐兩州還在長城以北,與契丹和西夏國境相連,州境內有不少地方是草原與沙漠並處,土地很少,人民半是農耕半是放牧,所需糧食經常不足,需得由河東陜西運送。然而戰略地位極其重要,夏初李元昊曾經攻打三州,豐州城小迅速陷落,麟府二州孤懸,元昊旦夕攻打不綴,宋廷曾有議放棄,卻終因三州北護延安、東護晉寧、青澗寨等地,戰略地位實在太過重要,故而重兵叠發,一定護住了三州,使得李元昊最終無功而返。

而三州如此重要,朝廷卻因其蕃漢雜居,情形復雜,並不能派駐正式官兵,最終只得在三州中選擇在唐時就很顯赫的黨項人折家,做了世鎮三州的家族,而折家也不負所望,百多年來忠勇可嘉,為宋廷東抗契丹,西拒黨項,立下了赫赫功勞。

一萬多宋軍排開了十余裏的長蛇大陣,最前頭是姚端張憲親自率領的精銳騎兵,來回遊弋,戒備兩翼,騎兵陣後,便是以刀牌手和矛槍手為先列,弓弩手在中間,輜重最後的步兵隊伍。因為時間緊迫,潼關與太原戰事瞬息萬變,姚端在與眾將合議過後,便只帶了少量存糧,只夠支應不到十天的圍城時間,若是對方當真拒戰堅守,只怕宋軍也只能狼狽退卻了。

而在豐州守將的眼中,眼前的這支宋軍卻是殺氣騰騰,一萬多人的隊伍,沒有嘈雜與喧鬧,軍紀嚴整,士兵的臉龐距離尚遠,看不真切,卻只覺得每人都是面色沉毅,殺氣外露。

麟府豐三州是不折不扣的軍事前線,見到的契丹騎兵,夏國鐵鷂子都是多了,這麽些年來,契丹人腐壞墮落,夏人軍紀敗壞,傳說中的精兵早就一點也不精,倒是在三年前兵臨三州城下的女真人,還有眼前的這一股宋軍,有這麽一股子當年兩國精銳部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