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縱論天下

見虞允文默然不語,趙桓知道他雖然年輕,其實學識功底很深,是儒家的忠實信徒,對一些不符儒家經典的學說並不能立刻接受,也只得罷了。

當下又向他勉勵幾句,最後吩咐道:“長安防禦使不過是從權,是因為你沒有軍職,又是白身,只得如此任命。今夜滅火,昨日卻敵,你都是首功,天下士民,大臣軍人,都不會對重用你有什麽異議,你的意思,是要到地方做安撫使,還是在朕的身邊贊襄軍務?”

虞允文嚇了一跳,下意識答道:“臣怎敢驟然當此重任!”

趙桓笑道:“你昨日今夜展現的才能,讓你做宰相樞密都不過逾,只是身白身,一下子做到這個地位,只怕有傷物議,所以留些余地才好。怎麽,你不滿意麽?”

“臣豈敢!”

虞允文已經回過神來,看著皇帝臉色,似乎也是說笑的多,當下更是定下心來,侃侃又道:“陛下也說臣只是一介白身,臣又太過年輕,一下子得官太過,並不是好事。以臣的意思,最好陛下並不授臣官職,而是讓臣繼續參加科舉,中式之後,再量才使用,讓臣多歷練幾年更好。”

他一心要從正途出身,以堂堂正正出來做官,豈料在趙桓眼中,他一則是能力超強,二來,正好成為打破科舉僵局的一大範例。

誰說名臣能吏一定得是進士及弟?

當下連連擺手,向虞允文道:“你的事朕聽姚平仲說了一些,原是擔心父母年老,並不打算出來做事。同時,也是覺得朕和九弟都不堪輔佐,更是淡了出來應試做官的心。怎料朕從金國逃回後,勵精圖治,修繕甲兵,你和姚平仲一起心動,遊歷天下,又在臨安助朕一臂之力,更是堅定了出來做事的決心。此次長安一戰,又是天意以你授朕,既然如此,又何必要拘泥形式,非得從科舉應試出身後,再循序漸進?”

見虞允文沉默不語,趙桓拿出當年開會時鼓動人的眼神和語氣,又循循誘道:“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今天下板蕩,若是一個個都拘泥成法,又何助益於天下大勢?諸葛亮二十七歲便獻了隆中對,他可不是什麽勞什子進士!虞卿,朕看重你的才能,視你為朕的臥龍,你可不要負朕所望才是。”

虞允文盡管天資極高,到底還是年輕,哪經的住趙桓這個老油條用這種口吻來鼓動,當下一張臉漲的通紅,半響過後,才吃吃道:“臣哪裏敢當……”

“你當的起!”

趙桓猛一揮手,斷然道:“朕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先授你樞密同知,加閣門贊善舍人,跟著張浚趙鼎二人,好生做事。”

說到這裏,打量了對方一眼,又笑道:“現下看來還太年輕,再過得幾年,做個樞密使,或是仆射,都象個模樣了。”

他身為帝王,居然如此許諾官職,當真是難得之至的殊榮。

虞允文二十來歲年紀,哪經的住趙桓如此做派,當下雙目微紅,差點流下淚來。勉強忍住,過得半響之後,方向趙桓沉聲道:“陛下如此待臣,臣必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當下又跪下叩謝皇恩,待他起身後,身份已是不同,趙桓便向他正色道:“張浚太累,王野管的都是細務,趙鼎不在朕身邊,你年紀很輕,這些時日就多在朕身邊贊襄,可成?”

“陛下但有所需,臣自然竭力報效。”

“好。”

趙桓用贊賞的眼光看他一眼,又吩咐人送上椅子,讓這年輕的大臣坐下,才又向他問道:“虞卿,你對當年戰事是如何看法?”

虞允文微微欠身,向著趙桓答道:“若是在幾日前,臣尚且擔心龍門失守,敵人前後夾擊,既然陛下英武睿斷,在長安挫敗敵人奇兵,這一仗不必再說,咱們已經贏了。敵人不傻,不會在潼關千裏谷道和我大宋二十萬禁軍硬打,他只會損兵折將。倒是現在咱們已經得了先手,如何擴大戰果,在這一戰後使得天下大勢更有利我大宋,實在是需要提早著手布局,這才最是重要。”

其實不待他說,以趙桓深厚的歷史知識和這兩年增長的軍事常識,在長安戰後,他已經隱然覺得,宋金戰事,已經由宋朝的絕對劣勢,開始轉變為一種比較平衡的戰略相持階段。

金國打不下關陜,下不得江南,潼關大戰開始於金國兵力在潼關附近的集結,而結束於長安的堅守。此戰過後,面對慢慢恢復原氣的宋朝,金國綜合國力不足的弊病,必定會慢慢凸顯出來,雖然現在宋軍野戰尚不是金兵對手,但趙桓心中已然有了定論,從今往後,和金國做戰,在他手中,已不象純粹的古代戰爭,只是沙場爭雄。

要打,就打的是綜合國力,打的是全面戰整體戰,在他手中,必定會使宋朝的國力得以完全發揮,使得眼前的這種戰略相峙的平衡得以向著宋朝有利的局面扭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