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潼關大戰(5)

張憲也不猶豫,立刻答道:“末將以為,現在就全師撤讓出鄜延,並不是上策。”

“哦?這是何道理?”

費倫心頭怒火大盛,若不是對方略有些身份,只怕就當場斥責。

在他心中,皇帝的安危比什麽都重要,此時這個張憲居然敢加以阻攔,卻是激的他大怒不已。

張憲斜眼看他,知道此人雖然沉穩堅毅,不過涉及皇帝安危,其實已經亂了方寸。

當下不動聲色,只又接著道:“我師剛至,一路奔波前來,又倉皇而退,不論是何原因,也勢必會軍心大亂,此其一。”

這話說的確是在理,不但費倫面露沉吟之色,便是姚端等人,也是面露贊許之色。

張憲淡淡一笑,也不管眾人如何,又道:“其二,咱們就算不在意鄜延的得失,而敵人好歹也集結了兵馬,就算是佯攻,若是咱們全境後退,敵人縱得了城池,便縮步不前嗎?若是不出我所料,敵人來攻,得城池是小事,拖住咱們才是敵人的目的所在。若是咱們就這麽退了,敵人在身後跟後追來,咱們是回頭打,還是一直退?西軍盡管精銳,強過別處兵馬,不過依我的經驗,軍士不戰而退,原本就是氣沮,敵人銜尾而追,戰不能戰,又擺不脫,稍有不慎,就會全軍潰散。”

他說到這裏,姚端等人已是面色大變。

費倫也知道他說的確實在理,便咬著牙道:“依你之見,應當如何?”

張憲迅即答道:“戰!只有主動出擊,狠狠打疼他們,使得他們以為咱們不但是要守住鄜延,還要主動出擊,把他們的膽魂嚇掉,甚至使他們請求援兵,這才能使咱們在此脫身,去援助長安。”

身為將軍者,沒有喜歡不戰而逃,不管目地為何。張憲主張一出,姚端等人,立刻高聲贊同。

費倫卻不如他們這般,當即盯著張憲問道:“若是如此,長安危怠,天子若有閃失,縱是打敗了眼前敵人,又能如何?”

張憲不如他那麽在意趙桓安危,只答道:“將軍已經奏明天子,我想陛下也不會坐困城中,只怕接到信後,就已離開。若是咱們匆匆忙忙趕去,迎頭撞上敵人回師,後頭又有追兵,兵馬全滅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咱們自身不保,何談援救陛下?若是咱們完了,敵人會師一處,與潼關處的敵人一起夾擊,陛下這一年多來辛苦匯集的二十多萬西軍勁旅被人全滅,那時候就算陛下安然無事,又有誰替陛下擋住女真人的矛鋒?”

他其實還有一句誅心的話,卻是不敢說出。

若是趙桓當真不妙,宋朝還有些遠支宗室,已經被安置在建康和臨安等地,到時候只要打勝了這一仗,形式更是大好,重新擁立又能如何。

因著趙構和自己的遭遇,張憲對眼前這位天子雖然並無不臣之心,卻也不似旁人那麽忠枕擁戴,這也是人之常情。

費倫低頭細思,眉頭都皺在一處,委實難以決斷。

各人也不敢出聲,知道此時情形危妙,不能隨意說話。象張憲那樣的楞頭青,敢把皇帝的安危放在第二位,旁人卻沒他那麽大膽。

說來也是奇特,這府邸大堂內,最少三分之二的將領地位比費倫高,此時卻眼巴巴的看著他,等著費倫做最後的決定。

費倫額頭冒汗,只覺得這一生人來,從未有象今天這樣緊張。

縱是逃離金國上京那夜,做主的並不是他,卻沒有此時此刻這樣的心理壓力。

他如此緊張,一時間堂內氣氛凝滯,一股無形的重壓,壓在各人的心頭。

半響過後,費倫終下定決心,跺腳道:“張將軍說的有禮,就這麽著!”

姚端聞言大喜,他竟是全不然不計較費倫此時實際上是代他發令,而是鼻翼一張一合,滿臉嗜血之色,大戰在即,只令他覺得渾身熱血沸騰,哪裏還有什麽別的想法。

論起征戰,堂內諸將都比費倫經驗豐富,既然他做了決斷,如何去打,卻是由著姚端和張憲等人商議議定即可。

眾人擺開木圖沙盤,計較已定,敵人既然向前集結,那麽必定是集於丹州。丹州原本在政治上屬於京兆府路管轄,在軍事上屬於鄜延,前番金兵入境,丹州晉寧各處均被敵人占據,而鄜延也並不是宋軍後來反擊的重點,富平敗後,敵人主力倒多半由此退往河東各地,是以並沒有收回。

如此一來,丹州就等若是敵人插在鄜延路的一顆釘子,與晉寧軍互為犄角,夾在延安府和鄜州之間,成為鄜延路軍事態度上的最大隱患。

丹州境有四縣,為宜川、鹹寧、汾川、雲巖,都是典型的陜北地貌,而與鄜州相領的宜川,地勢稍為平坦一些,守備也就極為嚴密。

“就直攻宜川,而且也不必等候全師齊至。”

計議整晚,姚端終下定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