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經略關陜(25)
他如此一說,眾人面面相覷,卻也覺得言之有理。宋自開國以來,向來是宰相與樞密相互制衡,還沒有哪個大臣同時手握政權和軍權。
李綱其人,眾人自然相信,所以在皇帝下詔命時,並沒有人上書反對。
而李綱自己,卻是一語道破其中厲害。
平章軍國事,權力當比唐朝宰相,甚至更有過之。若是被野心家獲得這個職位,卻又有誰來制衡?
看到眾人發呆,李綱更是堅定了固辭的決心。當下又與眾人寒暄一陣,便有小吏上前,引導著李府家人前去安置。
張浚等人原要去他府中,與他一起商議戰守大計,李綱卻連連推辭,只道:“諸位有將要位列宰輔的,也有掌樞密的,聚集在我府中商議軍事大事,有違制度。還是等見了陛下,當著陛下的面陳說的好。”
他如此小心謹慎,卻也是以前吃虧太多,不得不如此行事。
各人知他用意,便只得看他顫微微上了馬車,緩緩離去。
趙鼎原為禦史中丞,李綱被貶斥後,隱然成為趙構屬下文臣的主戰派代表。只是趙構重用汪、黃二人,對趙鼎很多排斥,而在揚州敗後,此時皇帝已經有命,令他簽書樞密院事,待李綱離去後,他便向張浚問道:“陛下回駕長安,不知關防如何料理?你我身為樞密,殿前三衙親軍竟不向我們稟報,這成何體統。”
張浚攤手苦笑,只道:“此是陛下聖意,我有什麽辦法?”
趙鼎面帶薄怒,道:“陛下所為不合體制,大臣當據理力爭,怎麽能推諉聖意如此而不管?”
張浚被他搶白,又覺得對方不理解自己韜光養晦,以取得皇帝信任的苦衷,而只知道胡亂指責,當下拂袖怒道:“皇帝反正也回來了,趙公如此強項,今晚便由趙公向陛下陳說好了。”
兩人身為大臣,當街如此說話,類似爭吵,周圍戒備的士兵,俱都圍攏上來,一個個看的目瞪口呆。
謝亮等人知道其中關節,這兩人在揚州時,就因意見不和,常有爭吵。兩個都是性格堅毅剛直,極為自信的人物,張浚不肯在朝為相,一意要求離開中央,經略川陜,也有不想和趙鼎在朝中爭執的意思。
當下各人上前,將這二人勸開,都道:“體制大事,我等位列大臣,自然要向陛下力爭,兩位不必如此。”
只是這兩人都是固執已見的性子,各人哪裏勸的過來,趙鼎只道:“張公既然如此一說,那今晚陛下召見,自然會讓張公看我如何行事。”
張浚冷哼一聲,也不打話,只向旁人拱一拱手,便自離去。
如此一來,氣氛很是尷尬,各人也只得再勸慰趙鼎幾句,便各自離去。
趙桓前日就已返回長安,卻是不曾進城,只有趙鼎等大臣知道他就停駐在長安城外不遠的灞橋左近。因皇帝早有招呼,待李綱到得長安後,與諸臣一起陛見。
灞橋,距長安十余裏路。唐時長安城中有人離開都城,便是將人送行至此,當春風撲面,柳絮飄飛之際,折柳賦歌,為好友壯行,極盡風雅。
趙桓在灞橋停留,禦營地址原是驛站,他自己住在房舍之內,隨行的數千禦前親軍,就在驛站四周,紮營護衛。
他原本也是著急回來召見李綱等人,向著這些後世名臣,詢問戰守大計,詢問改良政治,改善經濟狀況,促進農耕,改革軍制的策略。
只是在川陜一行之後,一路上奔波辛苦,也並不能使他完全消彌心中的疑惑。
李綱,趙鼎,甚至張浚,都是史書名臣,想來能力並不會差。可是宋代名臣,又難道少了?為什麽真宗年間,丈量東京附近的土地都做不到?
王安石改革,以慘敗告終,最後落得個新舊黨爭,徒然消耗了宋朝國力。
冗員,冗費,冗兵,這三冗帶來的沉重負擔,到了這個喪亂之際的亡國時候,居然一點改善的跡象也沒有。
他閱覽過很多當時的財政報告,國家的收入在六千萬貫和八千萬貫之間徘徊。失去了河東、山東、河北、河南,甚至江南湖南湖北各路,也被金兵數次攻入,很受破壞,財政收入不但沒有減低,反而有所增加。
而這些收入,百分之九十用在了官府費用、俸祿支出、軍費,用在公共設施的改良,賑濟,科教文化醫療等後世需要大力投入的各項領域裏的,幾乎為零。
自宋真宗以下,宋室就開始積貧積弱,財政幾次面臨破產的危機。在仁宗慶歷年間,國家就腐敗到了難以支持的地步。
浪費,貪汙,隱田,優厚的官俸,使得宋朝的士大夫享受著前所未有的頂級待遇,而宋朝稅收之重,卻也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兩稅制,它的精髓便是量出為入。每年在收取賦稅完結後,官府制定出明年所需的花費,然後來制定稅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