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種禍

“唉。”崔浩跌足長嘆。仰面道:“諸位年兄,吾輩今晚種禍不小。”

“不然。”楊繼宗雖然臉色蒼白,語氣卻很肯定,接著崔浩的話道:“這人雖然權重,而且妄為,但並不忌刻,就是說,胸量很大,縱不能撐船,恐怕也差不離了。”

“是的。”程萬裏也見過張佳木幾回了,他也很肯定的道:“他要是惱了,想找我們的麻煩,剛剛直接就拿了我們,就算咱們是新科進士,崔兄是翰林,楊兄是主事,我呢,是一縣正印,但如果適才他拿了我們,一人關上幾天,打上幾百小板。咱們一人去半條命,這些就算是做了,皇上不會說什麽,也沒有人會敢說什麽,唉,還好,咱們運氣不壞,這人不管如何,好歹有一條肚量大,算咱們便宜。”

他們三人這麽說,其余兩個翰林也緩過神來,適才說話的那個中年翰林咬著牙齒道:“朝廷大事,盡在吾輩,諸位年兄要記得今晚,切切不能再讓武臣這麽淩駕於文臣之上,不然的話,朝廷法度只是一句空話!”

“是的。”崔浩也感覺心情很沉重,他們十年寒窗,就是有報國濟民的抱負,而且現在勛戚和武官勢力大消,不僅在治國上不能不讓位給文官,就是地方軍務也被文官侵奪很多過來,地方軍頭也被壓制下去,原本總兵官不受轄制,只被鎮守中官監視,等巡撫制度一固定下來,還有兵備道輔助。地方軍務就完全落入文官之手,總兵官也只能當佐屬,但現在出了一個張佳木這樣的武官權臣,而且還是特務頭子,想抓誰就抓誰,這個威脅就太大了!

就算是跋扈不法的石亨,權傾朝野的曹吉祥,恐怕想對付政敵都沒有張佳木這麽方便了。原因則很簡單,上次抓了青縣知縣在內的五個知縣,理由也是彼輩侮辱內官,對皇帝大不敬。罪名不輕,恐怕不止剝職這麽簡單,活罪要受,而且還要丟官流放。

這還罷了,事前沒有請旨,也沒有刑部下發的駕帖,而是錦衣衛官自己領了張佳木的印信當大令,然後緹騎出動抓人,這麽一弄,種種律令成為具文,凡是低品官員。俱有不自安之感。很多人寄望皇帝,但崔浩等能夠進入內廷的人心裏清楚,皇帝先是蒙塵沙漠,然後被關了七年,性子大變,也就是當今是寬厚的底子,所以還算仁德,如果換了一位,恐怕早就把景泰舊臣全部給掃清幹凈了。

所以張佳木抓人不僅沒事,相反,皇帝還怕他抓的少了。而且,光抓小臣沒用,總要辦幾個大案子,才能大張聲勢震懾不法……皇帝最怕的就是人心思舊,當然,思的不是正統年的那個舊,而是已經被去掉帝號的景泰的那個舊!

這些話不便宣諸於口,崔浩答應一聲,想了一想,便道:“吾輩是天順元年第一科進士,也就是天子門生,當然要以國事為重,但事有緩急之分,我看,當務之急是把大家各自的差事辦好,然後再徐徐圖之,列位年兄以為如何?”

這當然是正論,事實上,也別無辦法可想。當然。崔浩也不會說這是翰林學士李賢的主張,今科考試,李賢是副主考之一,也是大家的座主恩師,拜門時曾經提起朝局,李賢沒有別的話說,只是“鎮之以靜”四字,這也是李賢大才,看出來現在無可與爭,如果妄自出頭,只有倒黴,論起政爭看動靜,李賢已經是爐火純青,吃過張佳木幾個小虧後,就斷然後退,再不與爭,而嶽正幾個正臣與這幾個權臣頂最好,頂得贏,同為文官,大家一起沾光。頂輸了,反正也是嶽正幾個倒黴,不與別人相幹。這個心思就是更深一層,不僅不會說。連暗示也不會有。而崔浩此時說的,自然也是李賢表面的意思,當然,對眼前這些人,這一層意思也就足夠了。

“列位年兄珍重。”程萬裏此時倒是信心十足的樣子,他道:“大家好生去做,姑且待之就是了!”

歷來權臣,絕沒有好下場,現在有此見解的人真不在少數。張佳木光是權重也還罷了,年輕是他的好處,也是極大的壞處。所以他比石亨幾個還遭忌,這一層就是他自己也不曾想到,就算知道了,也唯有苦笑罷了。

當下一群新科進士各自散了,程萬裏自去吏部領旗牌和盤程,然後沿著驛站南下,大明驛站極其完備,分為驛站,急遞鋪等幾種,官員上任,自然沿途費用是驛站開銷,七品官兒不能和大員相比,但也會走的很舒服,不象普通百姓,行程千裏就是生死不測的長途,而程萬裏此去海南,一去幾千裏,真的是長途漫漫,估計到任接印,少說也得幾個月後了。

……

張佳木回府之後,自然是趁著酒意一通好歇,等早晨起身,看看墻角的沙漏日刻,默算一下,已經是早晨八點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