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開心

孫府就在東華門西邊不遠的錫拉胡同裏頭。侯府規矩大,整條胡同大半為孫家所有,所以禁絕行人,而且時間晚了,已經打過二更,這種時候,普通的小民百姓是不得出門,而且也早就進入夢鄉之中了。

做小生意或是賣苦力的,五更就起,不早些睡,哪有精力?

天已經過了三月,就算入夜也不冷了,走在胡同裏頭,雖然風很大,但和風撲面,吹的人身上的衣衫啪啪的響,卻是只覺得舒服,並沒有不適的感覺。

放眼看去,九城寂寂,只有偶爾的做小買賣的聲響傳過來,張佳木滿腹心思。所以在曹翼等人牽馬過來的時候,他只是擺擺手不理,不但沒有上馬,相反,卻是背著手低頭沉思,慢慢踱步向前走。

今晚這件事,雖然孫繼宗叫保密,不過這位會昌侯的意思只是請他稍安勿燥,不要弄出大事來。說保密,那是笑話了。不避下人,大張旗鼓,在座的人怕有十好幾個,人多嘴雜,況且所議的事也不是謀逆造反,只是改改營制,這等事要守得住密那就是笑話了。

古往今來,造反是殺頭抄家的罪,這般猶自還守不住秘密,泄露機密的不知凡已,更何況是眼前的區區小事。

況且,瞞誰都可以,瞞騙皇帝是行不通的。

這件事,明天就得復奏,而且得說明自己的看法。現在雖然他位高權重,不過根基不穩,勢力不張,猶其是沒有特別穩固的關系。

文官有同年。武官和勛戚是世家,他的情形說來好玩,是和太監一樣,靠的是皇帝的寵愛信任。這種信任很微妙,得來不易,失去可是容易的很。稍有不慎被人誣陷成功,則帝寵一衰,人必群起而攻之,一旦落到如此地步,想保首領都很難了,更別提功名富貴。

所以他凡事謹慎,特別是涉及到軍權大事的敏感議是,則必然非呈報不可。不管孫繼宗打不打招呼,都是如此。

沿途慢行,張佳木思忖著其中的利害所在。同意,以他現在的聖眷來說,還有孫繼宗一群實力派的推波助瀾,事未必不可成。京營制壞,文武勛戚,甚至百姓亦知。不整頓,斷不可行。整頓了,又收實效,勢力也復大增,豈不甚妙?

曹吉祥是他心中大患,得一群勛戚相幫,恐怕就真的分庭抗禮了,這般誘惑,真的是很大。

但細思之下,就知道不妙。

眼前的情形,之所以皇帝對他信任,就是因為曹吉祥勢力太大,石亨軍權過重。所以張佳木並逯杲,皇帝不但一句話不說,相反,還替他背書。

他兼並錦衣衛的內部勢力,伸手在幼軍裏頭,這些皇帝豈能不知?之所以允準,就是因為皇帝要拿他來擋曹吉祥和壓石亨,所以事事容忍,要是他現在手伸的過長,再伸到京營裏頭去,錦衣衛,幼軍,加上京營,權勢滔天之後,就是不可測之禍要接踵而來了!

“吾得之矣。”

張佳木以手加額,雖然向來矜持自持,此時臉上也是忍不住露出得意之色。

他很歡欣的想道:“如此誘惑而不動心,恐怕我這一生也能保住眼下的局面了。甚至,更進一步,也未可知。”

這一下,雖然沒有王陽明那種見明月如洗而悟道的感覺,卻也是覺得胸中一片圓融歡欣之意,智慧通明,平時很多懸而不決的事,也是瞬息間有了處理的決斷辦法,於是心胸中那種快意之感,就越發強烈,如果不是向來養性功夫做的足了,幾乎就要大叫起來。

心胸中快意了,剛剛的酒宴著實吃的不痛快,一則是心中有事,難以下咽,酒也吃的不痛快。二來,當著一群勛戚,禮數上實在很煩,所以這種宴席不要想吃痛快,這也是很正常的事。

他笑問曹翼:“怎麽樣,現在已經是二更,辰光不早,還有地方吃酒沒有?”

“現在要吃酒?”曹翼先是一驚。想了一想,他和張佳木說話是很隨意的,於是建議道:“不如回府去吃好了,九爺在,可以陪陪大人。”

曹翼雖然有錦衣衛百戶的官職在身,說起來也不是張家的下人,但常在身邊伺候,等於就是親兵頭兒,家將也歸他管,所以有時候稱呼也帶出家裏人的口吻來,時間久了。大家都見怪不怪了。

“唉,我心裏高興。”張佳木擺了擺笑,雖是駁曹翼的回,臉上卻是笑意十足,他道:“回家裏叫擺桌子,叫人伺候,要把娘也驚動了,就鬧騰大了。”

他這是體恤下人,向來都是這樣的作風,所以跟他的人久了也習慣了。要是換了別的主人,回家之後唯恐供應不周,管是你要不要睡覺,或是白天做的太累,晚上要歇息,而張佳木則連小事也會為仆人著想,凡事如春風沐雨,唯人自知,所以短短時光,府中上下已經都對他服氣的緊,張家內言不出,外言不入,府中治理的井井有條,不得不說,張佳木做官做人,都已經有獨得的一套了。